死亡追踪

By 洪 荒

这是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一个故事。
在一个风雨如磐的深夜,“香岭别墅”女服务员柳娜突然赤裸裸地惨死在来访记者的客房内。随之而来的,是一连串的追捕和谋杀。
为了捉拿凶手,寻找一盘得而复失的“样品”录像带,解救数十名即将被“夜狼”集团偷运出境的妙龄少女,青年记者华天星不顾个人安危,屡履险境,在同大陆警方、国家安全部特工、犯罪集团头子和香港黑社会之间的巧妙周旋中,展开了一场血与火、爱与恨、情与仇的死亡追踪。
整个追踪过程扑朔迷离,险象环生。伴随着风光旖旎的珊瑚岛,白骨丛生的古墓穴,神秘怪诞的老教堂和阴森恐怖的“鬼磨坊”出现的是绑架、凶杀、监禁、酷刑,是纯真的爱情和变态的兽欲......
死神在盘旋。
本书新颖别致的题材,跌落起伏的情节,细腻传神的描写融知识性、可读性、趣味性于一体,是近年来长篇悬疑惊悚小说领域一部魅力十足、不可多得的精品力作。
开卷之后,欲罢不能!

• Language: 中文
• Publisher: 洪 荒
• Release date: Aug 27, 2021

Book preview

一、 她 赤 身 裸 体 地 死 在 我 的 床 上

轰 隆 隆 … …

一 阵 突 如 其 来 的 沉 雷 把 我 从 昏 昏 沉 沉 的 睡 梦 中 惊 醒， 四 周 漆 黑 一 片。 唯 有 夜 空 不 时 划 过 的 一 道 道 闪 电 将 室 内 照 耀 得 像 镁 光 灯 下 正 在 曝 光 的 照 片—— 短 暂 而 黑 白 分 明。 呼 啸 的 风 声 像 只 低 沉 吼 叫 着 的 怪 兽， 正 用 它 那 骇 人 的 尖 牙 利 爪 猛 烈 地 撕 挠 着 门 窗、 瓦 檐， 拼 命 地 想 往 卧 室 内 钻。 透 过 被 风 卷 起 的 乔 其 纱 勾 花 窗 帘， 房 前 的 树 木 就 像 饮 酒 过 度 的 醉 汉， 东 倒 西 歪 地 在 狂 风 中 打 颤。

下 雨 啦。 最 初 是 稀 疏 而 缓 慢。 几 分 钟 后， 就 变 得 迅 猛 而 狂 放 不 羁。 铜 钱 大 的 雨 点 啪 啪 地 砸 在 树 木、 门 窗 和 房 顶 上， 犹 如 亿 万 只 战 鼓 在 天 际 敲 打。 静 静 的 深 夜， 睡 意 朦 胧 之 中， 席 地 卷 天 的 暴 风 雨 骤 然 而 起， 听 起 来 如 梦 似 幻， 就 像 千 军 万 马 正 在 那 寒 烟 衰 草、 浩 渺 无 垠 的 古 战 场 上 奔 突 厮 杀， 深 邃 而 悠 远。 一 声 声 令 人 心 惊 肉 颤， 倏 忽 间 生 出 了 许 多 恐 惧 和 不 安！

再 也 睡 不 下 去 了。

我 拧 亮 床 前 的 壁 灯， 探 头 朝 墙 上 的 电 子 挂 钟 望 去， 时 针 正 值 午 夜 两 点。 我 索 性 一 骨 碌 跳 下 床 来， 舒 展 了 几 下 筋 骨。 然 后， 赤 裸 着 全 身 跑 进 洗 浴 间， 用 五 六 分 钟 的 时 间 冲 了 个 温 水 澡， 便 胡 乱 地 用 毛 巾 擦 了 一 下 身 子， 匆 匆 披 上 浴 衣， 回 到 写 字 间， 拉 过 高 靠 背 镀 铬 安 乐 椅， 重 新 坐 在 了 书 桌 前。

作 为2 0 世 纪9 0年 代 初 期 刚 跨 出 校 门 不 久 的 新 闻 系 学 生， 我 是 以《 今 晚 报 》 见 习 记 者 的 身 份 来 到 南 方 这 座 美 丽 的 海 滨 小 城 采 访 的。 我 采 访 的 对 象 是 香 岭 别 墅 经 理， 一 位 从 外 貌 到 心 灵 都 美 好 得 无 可 挑 剔 的 中 年 女 性—— 吕 芬 婷。

吕 芬 婷 今 年3 8 岁， 说 起 来 已 过 而 立 之 年， 但 初 次 相 见， 给 我 的 外 部 印 象 却 是 不 逊 色 于 正 值 豆 蔻 年 华 的 妙 龄 少 女。 她 身 材 适 中， 穿 一 身 纯 羊 绒 黑 色 西 装。 俗 话 说： 男 要 俏， 一 身 孝； 女 要 俏， 一 身 皂。 由 于 剪 裁 得 体， 将 她 身 上 那 不 高 不 低 的 优 美 曲 线 衬 托 得 恰 到 好 处。 在 黑 色 西 装 的 映 衬 下， 她 那 虽 然 略 显 清 癯 但 洁 白 皎 好 的 面 庞， 西 方 雕 塑 中 常 见 的 那 种 古 希 腊 美 人 鼻， 红 润 的 双 唇， 明 亮 深 邃 的 双 眼， 都 给 人 留 下 了 不 可 多 得 的 深 刻 印 象。 就 连 由 于 年 龄 关 系， 在 一 笑 一 颦 之 间， 偶 而 闪 现 在 眼 角 的 几 缕 纤 细 如 丝 的 鱼 尾 纹， 不 但 不 影 响 她 那 美 貌 姣 好 的 面 庞， 反 而 平 添 了 几 分 风 韵。 在 不 长 时 间 的 接 触 中， 她 已 给 了 我 一 种 素 雅 端 庄、 热 情 干 练 的 深 刻 印 象。

除 了 母 亲 和 上 帝 赋 予 了 吕 芬 婷 如 此 超 然 脱 俗， 楚 楚 动 人 的 容 貌 外， 更 难 能 可 贵 的 是 她 还 有 一 颗 金 子 般 闪 闪 发 光 的 心。

命 运 能 够 成 全 一 个 人， 同 样 也 会 捉 弄 一 个 人。

世 界 上 的 万 事 万 物， 恐 怕 很 少 有 尽 如 人 意 的， 总 要 给 人 留 一 种 无 尽 的 遗 憾 和 惋 惜。 谁 能 想 到， 像 吕 芬 婷 这 样 一 个 美 的 精 灵， 美 的 天 使， 却 有 一 个 十 分 丑 陋 的 残 疾 丈 夫。 吕 的 丈 夫 原 来 是 个 边 防 军 人， 后 来 受 了 重 伤 后 被 截 去 了 双 腿， 从 此， 几 乎 成 了 植 物 人。 但 就 在 这 个 残 废 丈 夫 身 边， 吕 芬 婷 却 以 始 终 不 渝 爱 的 力 量 整 整 辛 苦 了2 0 年，2 0年 的 春 去 秋 来， 年 的 风 晨 雨 夕， 吕 芬 婷 就 是 伴 着 这 样 一 个 残 疾 人 度 过 的。 特 别 是 自 改 革 开 放 以 来， 西 方 人 的 各 种 思 想 和 观 念 潮 水 般 涌 来 的 时 候， 作 为 一 个 五 星 级 豪 华 宾 馆 的 经 理， 吕 芬 婷 却 依 然 保 持 着 中 国 人 那 种 特 有 的 善 良 美 德， 除 了 单 位 工 作 外， 始 终 我 行 我 素， 默 默 地 照 顾 自 己 的 丈 夫， 这 无 疑 是 个 美 好 的 典 型。

外 面 的 雨 仍 在 不 停 地 下 着。

关 于 吕 芬 婷 的 事 迹， 经 过 连 续 几 天 紧 张 的 采 访， 我 已 基 本 写 出 了 初 稿， 只 要 稍 事 修 改 加 工 后， 天 明 即 可 乘 车 回 报 社 复 命 了， 我 重 重 地 吐 了 一 口 气， 感 到 浑 身 轻 松 了 许 多。

嘭 嘭 嘭 … … 突 然， 一 阵 急 促 的 敲 门 声 却 将 我 刚 刚 放 松 的 这 颗 心 忽 然 一 下 子 提 到 了 嗓 子 眼 儿， 在 这 风 雨 飘 摇 的 深 夜， 在 这 处 于 半 山 腰 上 的 香 岭 别 墅 荒 凉 偏 僻 的 一 隅， 是 谁 能 在 这 样 的 时 间， 这 样 的 地 点， 这 样 的 风 雨 之 中 前 来 造 访 呢？ 何 况， 我 刚 来 几 天， 熟 悉 的 人 并 不 多。 莫 非 真 有 蒲 松 龄 笔 下 的 那 种 狐 仙 与 精 灵 吗？ 我 的 心 颤 抖 了。

伴 随 着 急 促 的 敲 门 声， 一 个 声 音 低 沉 而 又 焦 急 地 呼 叫： 喂， 同 志， 同 志， 快 开 门， 我 是 … … 一 阵 风 声， 将 来 访 者 的 声 音 吹 得 飘 渺 而 去， 但 从 话 音 里 我 还 是 听 出 来 啦， 这 不 正 是 近 几 天 负 责 照 顾 我 饮 食 起 居 的 别 墅 女 服 务 员 柳 娜 的 声 音 吗？

我 急 忙 上 前 将 锁 上 的 保 险 栓 拉 开。 一 阵 风 雨 伴 随 着 一 个 浑 身 湿 透 的 少 女 扑 了 进 来， 险 些 将 我 压 在 稿 件 上 的 茶 杯 打 翻。 我 急 忙 按 住 桌 上 的 稿 件， 回 头 看 时， 柳 娜 已 将 房 门 锁 上 并 按 下 了 保 险 栓， 开 始 脱 下 身 上 湿 淋 淋 的 衣 服。

你， 你 这 是—— 我 惊 恐 地 瞅 着 只 穿 着 浅 色 内 衣 的 柳 娜 不 知 所 措 地 问 道。

柳 娜 跑 进 浴 室 用 毛 巾 擦 了 擦 身 上 的 雨 水， 然 后 迅 速 拉 过 床 上 的 毛 巾 被 披 在 身 上， 急 急 地 问 道： 听 说 明 天 … … 不、 不， 是 今 天 天 亮 后 你 就 要 赶 回 省 城？

是 啊， 报 社 对 这 份 稿 子 催 的 很 急， 我 打 算 再 整 理 一 下， 然 后 乘 上1 0 点 左 右 的 列 车 回 去。

你 是 大 学 毕 业 生， 又 是 记 者， 在 上 边 关 系 比 较 熟， 有 件 事 我 想 拜 托 你 … …

我 心 里 产 生 了 一 种 厌 恶， 莫 非 叫 我 去 走 后 门？ 说 实 话， 我 虽 然 是 刚 毕 业 不 久 的 大 学 生， 但 文 人 的 傲 骨 还 是 有 的， 最 深 痛 恶 绝 的 就 是 托 关 系 走 后 门 以 权 谋 私 这 种 软 骨 病 和 不 正 之 风。 何 况 一 个 未 婚 少 女， 夜 半 三 更 来 到 我 卧 室 中， 莫 非 想 用 赤 裸 裸 的 色 相 来 换 取 私 情？ 我 强 忍 住 心 中 的 怒 火， 静 静 等 柳 娜 的 下 文。

柳 娜 没 有 继 续 说 什 么， 却 从 随 身 带 来 的 皮 包 里 取 出 一 盘 录 相 带， 十 分 娴 熟 地 放 进 了 高 低 橱 上 的 日 本 松 下G 3 0 录 放 机， 并 按 下 了 播 放 键。 顿 时， 室 内3 4寸 大 彩 电 上 闪 动 起 了 明 晃 晃 的 七 色 彩 条。

片 刻 之 后， 图 像 出 现 了。 一 个 装 饰 精 美 的 现 代 化 房 间 里。 一 位 面 孔 红 润、 眼 睛 黑 亮 的 十 六 七 岁 的 少 女， 一 边 疯 狂 地 扭 动 着 自 己 的 肢 体， 一 边 发 疯 般 地 一 件 件 扯 下 自 己 身 上 乳 白 色 的 连 衣 裙、 雪 白 的 乳 罩 和 粉 红 色 的 三 角 短 裤， 赤 身 裸 体 地 扑 向 旁 边 一 个 同 样 赤 裸 裸 的 彪 形 男 子， 几 分 钟 后， 又 是 同 样 图 像 的 重 复。 唯 一 不 同 的 是， 画 面 中 的 少 女 在 一 个 个 变 换 … … 黄 色 录 像？ 我 突 然 气 愤 地 上 前 推 开 柳 娜， 啪 地 一 下 关 住 了 录 放 机， 难 道 你 不 知 道 偷 偷 观 看 黄 色 录 像 带 是 非 法 的 吗？

同 我 相 比， 柳 娜 此 刻 却 显 得 格 外 平 静， 她 紧 紧 拉 住 胸 前 的 毛 巾 被， 两 眼 怯 生 生 地 望 着 我， 嗫 嚅 道： 这 不 是 黄 色 录 像 带。

我 鼻 子 里 不 屑 一 顾 地 哼 了 一 声： 哼， 恐 怕 比 黄 色 录 像 带 还 要 黄 色。

我 能 喝 点 什 么 吗？ 不 知 是 寒 冷 还 是 过 分 紧 张， 柳 娜 分 明 在 微 微 颤 抖。

我 打 开 柜 子， 取 出 一 瓶 长 城 牌 白 葡 萄 酒 和 一 只 高 脚 玻 璃 杯， 斟 了 半 杯 递 给 柳 娜。 柳 娜 接 过 微 微 点 了 点 头 表 示 感 谢， 便 一 仰 脖 子 喝 了 下 去。 然 后， 她 从 录 放 机 中 取 出 录 像 带， 把 它 小 心 翼 翼 装 回 公 文 包， 转 身 回 到 墙 边 的 沙 发 旁 坐 了 下 来。 华 记 者， 这 实 际 上 是 一 盘 地 下 犯 罪 集 团 录 制 的 档 案 资 料， 目 的 是 用 它 向 海 外 卖 淫 集 团 提 供 声 像 资 料， 推 销 样 品 的。

我 大 吃 一 惊： 可 是 这 录 像 带 是 怎 样 到 你 手 中 的 呢？

说 来 十 分 偶 然。 大 约 一 周 前 的 一 个 傍 晚， 由 于 客 人 较 少， 我 正 在 值 班 室 边 打 毛 衣 边 看 电 视， 忽 然 一 位 身 穿 旗 袍、 装 扮 入 时 的 女 士 急 急 推 门 闯 了 进 来， 我 仔 细 一 看， 这 不 正 是 住 在3 0 6 房 间 的 汪 女 士 吗？ 没 等 我 开 口， 她 急 忙 将 一 个 黑 色 手 提 包 递 给 我， 并 交 待 我： ‘ 妹 子， 说 实 话， 我 并 不 是 什 么 正 太 贸 易 公 司 的 董 事 长， 而 是 一 个 叫 夜 狼" 的 地 下 卖 淫 集 团 之 间 的 联 络 人。 每 次 都 是 甲 方 派 我 来 看 货 色， 拍 板 成 交 后， 再 将 这 批 少 女 设 法 偷 运 出 境。 看 货 色 时 当 然 不 能 一 个 人 一 个 人 地 去 看， 而 要 看 录 像 带。 我 是 一 个 信 佛 的 人， 对 于 长 期 干 这 种 营 生 确 实 厌 烦 透 了， 因 此， 一 直 想 脱 离 这 个 毒 网。 可 是， 要 想 脱 离 是 谈 何 容 易 啊！ … …’

‘你 为 什 么 不 告 诉 警 察？’ 没 等 汪 女 士 说 完， 我 便 紧 张 地 脱 口 反 问。

‘告 诉 警 察 弄 不 好 会 自 投 罗 网， 因 为 夜 狼 的 势 力 范 围 很 广， 据 说 渗 透 到 了 各 个 行 业， 就 连 这 座 别 墅 恐 怕 也 有 他 们 的 人。’

‘那 么， 你 的 意 思 是——’

‘先 将 录 像 带 偷 偷 存 放 在 你 这 儿， 请 你 瞅 准 机 会 可 以 把 它 直 接 交 给 上 级 有 关 公 安 司 法 部 门。’

‘好 吧！’ 这 样 的 事 既 没 什 么 危 险， 也 是 比 较 妥 善 的 办 法， 于 是 当 时 我 就 答 应 下 来， 并 将 录 像 带 藏 了 起 来。 可 是 第 二 天， 汪 女 士 却 神 秘 地 失 踪 了， 再 也 没 有 回 到 别 墅 来。 后 来， 在 我 的 家 中 和 值 班 室 里， 又 连 续 几 次 发 现 有 人 趁 我 不 在 偷 偷 查 看 我 房 间 物 品 的 痕 迹。 联 系 到 汪 女 士 的 神 秘 失 踪， 我 已 经 知 道， 有 人 开 始 注 意 我 了。 可 我 又 不 知 道 这 事 应 该 怎 么 办 才 好， 在 提 心 吊 胆 中 度 过 了 几 天， 幸 好 录 像 带 还 在， 但 我 又 没 机 会 脱 身。 我 知 道 你 是 一 个 纯 朴 而 正 直 的 记 者， 因 此， 就 趁 风 雨 之 夜 把 这 有 关 数 十 名 姐 妹 前 途 命 运 的 录 像 带 交 给 你， 委 托 你 明 天 回 省 城 后 尽 快 将 它 转 交 给 有 关 部 门， 救 出 这 些 苦 难 的 姐 妹。 这 恐 怕 也 是 失 踪 汪 女 士 的 唯 一 的 心 愿 吧。"

说 完， 柳 娜 就 要 跪 在 地 上 向 我 求 情， 我 急 忙 弯 身 将 她 扶 了 起 来。

救 人 一 命， 胜 造 七 级 浮 屠。 我 浑 身 的 热 血 奔 涌 起 来 了。 但 我 心 里 也 很 明 白， 一 旦 接 受 下 来 这 盘 录 像 带， 就 等 于 掌 握 了 夜 狼 集 团 的 把 柄 和 命 脉， 就 等 于 卷 入 了 这 场 非 常 危 险 的 竞 争 和 角 逐， 随 时 有 被 绑 架、 殴 打 和 暗 杀 的 可 能 性。 但 出 于 一 种 义 愤 和 好 奇 的 冒 险 探 索 精 神， 我 还 是 将 提 包 接 了 过 来， 但 我 马 上 提 出 了 一 个 条 件。

柳 娜， 根 据 这 种 情 况， 为 了 你 我 在 明 天1 0 点 钟 之 前 的 安 全， 我 必 须 给 市 公 安 局 挂 个 电 话， 请 求 保 护。

柳 娜 的 脸 色 顿 时 变 得 苍 白： 什 么， 不 是 告 诉 你 了 吗？ ‘ 夜 狼’ 的 势 力 范 围 很 大， 弄 不 好 公 安 局 也 有 他 们 的 内 线， 这 不 等 于 自 投 罗 网 吗？

不 妨 事， 我 有 个 上 初 中 时 非 常 要 好 的 同 学， 是 本 市 公 安 局 的 刑 侦 科 长， 他 会 给 咱 们 妥 善 安 排 的。 没 等 柳 娜 回 答， 我 便 披 上 雨 衣， 推 开 房 门 向 风 雨 夜 色 中 扑 去。

倾 盆 大 雨 把 路 面 浇 得 滑 溜 溜 的。 为 了 保 密， 我 不 敢 使 用 别 墅 内 部 的 电 话， 而 是 像 一 头 疲 于 逃 命 的 野 兽 一 样， 在 狂 风 暴 雨 中 拼 命 地 向 远 处 黑 黝 黝 的 公 用 电 话 亭 跑 去。 脚 下 的 拖 鞋 不 一 会 儿 便 陷 在 了 泥 泞 的 草 泥 之 中， 由 于 心 情 紧 张， 我 觉 得 黑 暗 中 总 像 有 一 只 巨 大 的 手 向 我 抓 来， 以 致 于 尖 利 的 石 子 划 破 了 赤 脚 也 没 能 觉 察 出 来。 一 道 闪 电 划 过， 闷 雷 声 惊 天 动 地， 我 抖 抖 索 索 地 钻 进 电 话 亭， 摸 出I C 卡， 嘎 嘎 地 按 起 号 来。

打 通 电 话， 这 位 朋 友 告 诉 我 马 上 就 到。 我 才 算 松 了 一 口 气， 这 时， 天 空 的 风 雨 在 瓢 泼 般 的 倾 泻 之 后， 渐 渐 地 稀 落 下 来。 由 于 刚 才 过 度 的 紧 张 和 几 天 来 的 休 息 不 足， 这 会 儿 一 松 下 来， 顿 时 感 到 浑 身 肌 肉 酸 痛， 头 昏 脑 胀。 我 蹒 跚 着 步 行 回 到 住 处， 客 厅 里 亮 着 灯， 柳 娜 不 在。 我 用 脊 背 倚 住 房 门， 支 撑 着 身 体 休 息 片 刻， 然 后 推 门 进 了 浴 室， 除 了 刚 才 柳 娜 脱 下 的 水 淋 淋 的 湿 裙 子 和 内 衣 零 乱 地 放 在 浴 盆 边 外， 连 个 人 影 也 没 有。 我 又 连 续 呼 喊 几 声， 仍 然 无 人 答 应。 最 后 我 冲 进 卧 室， 拉 亮 了 日 光 灯， 顿 时， 我 脸 上 一 阵 发 热， 心 头 砰 砰 乱 跳。 柳 娜 也 不 知 什 么 时 候 早 已 躺 在 卧 室 的 床 上 睡 着 了， 并 且 睡 的 是 如 此 的 安 详 … …

一 个 未 婚 的 女 服 务 员 深 更 半 夜 钻 进 了 一 个 男 青 年 的 热 被 窝， 万 一 被 人 传 了 出 去 … … 想 到 这 里， 我 不 由 得 怒 火 中 烧， 连 声 呵 斥： 柳 娜， 起 来， 快 起 来！ 你 也 太 不 像 话 了 … … 可 是， 喊 了 半 天， 柳 娜 仍 然 无 动 于 衷 地 酣 睡 着。

你 不 要 再 装 模 作 样 了 好 不 好！ 我 大 步 跨 向 床 前， 猛 地 将 其 盖 在 身 上 的 被 子 揭 开。

啊！ 我 僵 住 了。

柳 娜 一 丝 不 挂 地 躺 在 床 上， 全 身 雪 一 样 洁 白 无 暇， 唯 有 胸 前 两 座 乳 峰 中 间 正 对 心 口 的 地 方， 深 深 地 插 着 一 把 匕 首， 殷 红 的 鲜 血 顺 着 双 乳 下 边 的 凹 处 正 在 汩 汩 地 流 淌， 身 下 的 床 单 已 被 染 红 了 脸 盆 大 的 一 片。

来 人 哪！ 我 神 经 质 地 大 喊 一 声， 双 腿 一 软， 无 声 地 滑 坐 在 床 前 的 地 板 上。

二、 谋 杀， 又 一 次 血 腥 的 谋 杀！

一 个 小 时 后， 我 被 带 进 了 香 岭 别 墅 的 经 理 办 公 室。

阔 大 的 写 字 台 背 后， 一 个 身 穿 警 服 的 青 年 人 悠 然 而 起。

你 好， 华 天 星 同 志！

谢 谢。 说 不 上 好， 也 说 不 上 不 好！ 经 过 一 个 多 小 时 的 拍 照、 取 证、 调 查， 刚 刚 将 柳 娜 的 尸 体 运 走， 听 说 又 有 人 找 我 了 解 情 况， 尽 管 声 音 听 起 来 非 常 温 和 而 熟 悉， 我 还 是 没 好 气 地 摇 摇 头， 转 身 一 屁 股 坐 在 了 靠 墙 的 单 人 沙 发 上。

怎 么， 看 样 子 你 们 还 不 认 识。 来—— 我 给 你 们 互 相 介 绍 一 下。 站 在 写 字 台 侧 角 的 吕 芬 婷 微 笑 着 打 破 了 这 尴 尬 局 面， 这 位 就 是《 今 晚 报 》 记 者 华 天 星 同 志； 这 位 便 是G 城 公 安 分 局 刑 侦 科 长 辛 铁 成 … …

辛 铁 成？ 我 抬 起 眼 睛， 朝 灯 光 暗 淡 的 写 字 台 后 仔 细 望 去。 果 然 不 错， 正 是 我 刚 才 用 电 话 联 系 的 那 位 老 同 学。 想 不 到 数 年 未 见， 辛 铁 成 身 材 越 发 魁 梧 了。 再 加 上 这 一 身 整 洁 的 警 服， 若 不 是 吕 经 理 介 绍， 就 是 迎 面 走 过， 我 还 真 不 敢 相 认 哩。

对 不 起， 老 同 学， 因 有 点 棘 手 的 情 况 需 要 研 究， 我 迟 来 了 一 步。 辛 铁 成 非 常 随 便 地 在 我 身 边 的 沙 发 扶 手 上 坐 下， 天 星， 据 我 们 目 前 所 掌 握 的 情 况 来 看， 柳 娜 之 死 并 不 是 一 次 孤 立 的 杀 人 案， 而 是 同 某 个 国 际 犯 罪 集 团 有 关。

这 些 我 不 管。 不 过， 请 你 帮 助 证 明 一 下 我 是 清 白 的， 我 并 没 有 杀 害 柳 娜！ 我 迫 不 及 待 地 想 从 这 件 偶 然 遭 遇 的 凶 杀 案 中 摆 脱 出 来， 这 种 要 求 显 然 是 不 合 情 理 的。

对 于 这 一 点， 我 并 没 有 持 不 同 看 法。 这 次 把 你 请 来， 主 要 是 为 了 详 细 询 问 一 下 当 时 的 情 况， 并 将 有 关 案 情 的 内 幕 材 料 向 你 透 露 一 下， 望 你 能 在 这 次 破 案 活 动 中 予 以 协 助。

请 我 协 助？ 一 个 杀 人 嫌 疑 犯 转 眼 之 间 能 成 为 一 个 协 助 破 案 的 业 余 侦 探， 简 直 有 点 使 人 受 宠 若 惊。

当 然， 你 必 须 记 住， 在 任 何 情 况 下， 也 不 许 承 认 和 说 出 这 次 会 见 以 及 会 见 时 谈 话 的 内 容。 辛 铁 成 一 本 正 经 地 注 视 着 我。

这 就 是 说， 不 能 在 报 上 发 表 或 公 开 披 露？

是 的。

为 什 么？

这 是 为 了 对 案 情 负 责， 并 关 系 到 你 个 人 的 安 全 … …

能 有 如 此 严 重？

甚 至 比 你 所 能 想 象 到 的 还 要 严 重。 说 着， 辛 铁 成 将 我 和 吕 芬 婷 请 到 写 字 台 前， 从 手 提 包 里 取 出 一 迭 卷 宗， 你 们 先 看 看 这 个 … …

这 是 一 份 关 于 国 内 一 个 刑 事 犯 罪 集 团 勾 结 黑 社 会 专 门 拐 卖 少 女 的 部 分 罪 行 记 录。 我 和 吕 芬 婷 传 阅 后 无 不 暗 自 为 罪 犯 高 明 的 欺 骗 和 残 酷 的 手 段 而 暗 暗 吃 惊。

卷 宗 从 几 例 失 踪 少 女 被 残 害 的 过 程 粗 略 地 勾 画 出 了 一 个 名 叫 夜 狼 的 犯 罪 集 团 头 目 诱 骗 威 逼 少 女 到 一 个 秘 密 的 场 所 中 纵 酒 狂 饮， 但 却 在 酒 或 食 物 中 掺 和 畜 用 催 情 素， 等 到 这 些 少 女 被 药 物 刺 激 得 精 神 失 控 并 疯 狂 地 扑 向 所 能 见 到 的 任 何 男 人 时， 夜 狼 的 同 伙 在 暗 中 用 闭 路 摄 像 机 将 当 时 的 情 景 录 制 下 来， 一 方 面 作 为 商 品 广 告 向 海 外 推 销， 一 方 面 作 为 在 必 要 时 要 挟 少 女 们 的 证 据。 一 旦 某 些 少 女 脱 离 或 背 叛 他 们， 他 们 就 将 这 段 录 像 带 公 布 出 去。 结 果， 这 些 少 女 再 也 走 投 无 路， 往 往 自 杀 身 亡 … …

这 些 资 料 你 们 是 怎 么 搞 到 手 的？ 我 抬 起 头 来 满 腹 狐 疑 地 质 问 辛 铁 成。

辛 铁 成 将 材 料 收 回， 小 心 翼 翼 地 放 回 手 提 包。 一 个 打 入 犯 罪 集 团 内 部 的 侦 察 人 员 所 提 供 的。 可 惜， 这 位 同 志 被 凶 狠 残 暴 的 犯 罪 集 团 头 子 ‘ 夜 狼’ 发 现 后 惨 遭 杀 害 了。

你 的 意 思 是 … … 吕 芬 婷 不 解 地 望 着 辛 铁 成。

据 说 这 ‘ 夜 狼’ 集 团 同 ‘ 香 岭 别 墅’ 的 某 些 服 务 人 员 有 关， 柳 娜 之 死 已 经 证 明 了 这 一 点。 因 此， 经 过 我 们 研 究， 决 定 依 靠 你 们 两 位 同 志 … …

不 要 再 说 了， 铁 成 同 志， 作 为 别 墅 的 负 责 人， 我 理 应 竭 力 协 助。 可 是， 我 不 希 望 你 让 天 星 同 志 也 陷 入 这 巨 大 的 危 险 之 中， 因 为， 他 是 一 位 刚 出 校 门 不 久 的 见 习 记 者 … …

正 因 为 他 是 一 位 记 者， 才 有 其 得 天 独 厚 的 条 件。 再 说， 柳 娜 的 死 已 经 牵 连 到 他。 木 已 成 舟， 要 么 是 主 动 协 助 调 查 此 事， 证 明 自 己 的 清 白； 要 么 暂 受 委 屈 被 拘 留 审 查， 消 极 地 等 待 真 相 大 白。 天 星 同 志， 你 看 呢？ 辛 铁 成 斜 倚 着 阔 大 的 写 字 台， 居 高 临 下 地 瞥 了 我 一 眼， 客 观 冷 静 地 做 着 种 种 方 面 强 有 力 的 分 析。

作 为 记 者， 你 没 有 这 方 面 的 义 务， 你 当 然 有 权 拒 绝。 吕 芬 婷 抬 头 提 醒 我。

辛 铁 成 缓 缓 坐 在 桌 上 后 边 的 扶 手 椅 上， 深 深 地 吸 了 一 口 气。

当 然， 我 不 要 求 你 马 上 回 答， 你 可 以 认 真 考 虑 一 下。 我 们 面 对 的 是 一 个 组 织 严 密、 手 段 残 忍 的 犯 罪 集 团。 它 不 但 拐 卖 妇 女， 参 与 卖 淫， 还 参 与 赌 博、 抢 劫、 贩 毒 和 暗 杀， 对 社 会 的 危 害 很 大， 必 须 重 复 一 下， 据 我 所 知， 这 个 集 团 的 暗 杀 手 腕 是 颇 为 高 明 的。

但 愿 这 不 是 故 意 耸 人 听 闻！ 吕 芬 婷 轻 微 地 摇 了 摇 头。

不。 我 们 已 经 进 行 了 将 近 十 个 月 的 调 查， 甚 至 在 必 要 的 电 话 上 安 装 了 自 动 记 录 窃 听 器。 辛 铁 成 显 得 格 外 郑 重 其 事， 我 们 对 这 个 集 团 中 部 分 人 员 的 通 话 录 了 音。 随 着 连 续 不 断 的 情 报 来 源， 一 个 惊 人 的 犯 罪 集 团 的 大 致 轮 廓 渐 渐 清 晰 了。 这 个 犯 罪 集 团 既 有 相 对 的 独 立 性， 又 同 其 他 团 伙 有 千 丝 万 缕 的 联 系。 它 不 属 于 任 何 组 织， 可 又 利 用 各 种 黑 社 会 的 组 织 为 其 服 务。 它 结 构 严 密， 人 员 少 而 精， 它 有 自 己 的 头 头、 眼 线、 保 镖 和 各 种 各 样 的 现 代 化 做 案 工 具。 它 的 头 头 来 无 影， 去 无 踪， 飘 忽 不 定， 神 秘 莫 测， 其 势 力 越 来 越 大。 不 过， 据 说 ‘ 香 岭 别 墅’ 是 他 们 的 根 据 地， 只 要 我 们 在 这 个 心 脏 里 插 上 一 刀， 剜 出 其 中 的 首 要 头 目， 其 他 的 方 面 便 可 不 战 自 溃， 迎 刃 而 解 … …

既 然 你 们 掌 握 了 那 么 多 内 幕 材 料， 为 什 么 还 不 动 手 抓 人 呢？ 对 这 种 事 我 们 可 没 经 验， 也 没 受 过 训 练， 也 不 想 搅 进 这 是 非 的 泥 潭 之 中。 我 毫 无 保 留 地 表 明 了 自 己 的 态 度。

隔 壁 的 电 话 铃 声 传 来， 对 不 起， 我 出 去 一 下。 吕 芬 婷 点 了 点 头， 便 向 外 面 走 去。

我 们 也 想 迅 速 结 案， 但 时 机 还 不 成 熟。 辛 铁 成 继 续 对 我 解 释。

你 的 意 思 是 没 有 掌 握 充 分 的 证 据？ 还 是 对 其 组 织 成 员 没 有 全 面 的 了 解？

可 以 说 两 者 都 有。 我 们 虽 然 掌 握 了 这 个 集 团 的 部 分 情 况 和 犯 罪 规 律， 但 同 他 们 了 解 我 们 内 部 的 情 况 相 比， 还 存 在 着 很 大 差 距。 可 以 说， 这 个 集 团 掌 握 了 我 们 所 有 在 公 安、 司 法 机 关 工 作 过 的 同 志 的 一 切 情 况， 因 此， 为 了 不 引 起 他 们 的 警 觉 和 注 意， 便 于 侦 破 工 作 的 开 展， 必 须 暗 中 物 色 这 样 一 个 人： 第 一， 在 职 业 上 有 随 便 活 动 便 利； 第 二， 年 轻 力 壮， 坚 强 灵 活， 而 又 易 于 和 别 人 接 近 与 相 处； 第 三， 从 来 没 有 侦 察 过 别 人 或 被 别 人 所 侦 察 … …

这 样 的 人 恐 怕 不 易 找 到。

经 过 深 思 熟 虑， 你 是 最 合 适 的 人 选。

我 … …

天 星 同 志， 时 间 已 经 不 允 许 我 们 再 等 下 去 了。 也 可 以 说 每 时 每 刻， 一 些 无 辜 的 少 女 都 可 能 受 难。 据 说， 最 近 就 有 一 批 少 女 要 被 偷 运 出 境， 转 往 世 界 各 地 的 人 口 市 场 … … 辛 铁 成 语 气 中 显 露 出 焦 急。

好 吧， 请 允 许 我 仔 细 想 一 想！ 我 靠 在 沙 发 上， 渐 渐 眯 起 了 双 眼。

你 放 心， 我 们 会 保 证 你 安 全 的， 当 然 还 包 括 你 在 省 城 的 父 母。

头 脑 里 的 天 平 渐 渐 向 一 方 倾 斜。 出 于 年 轻 人 的 好 奇 和 冒 险 精 神， 我 决 心 去 试 一 试， 即 使 付 出 一 定 的 代 价 也 在 所 不 惜。 五 分 钟 后， 我 嚯 地 从 沙 发 上 站 起 来： 好 吧， 就 这 样 定 了！

辛 铁 成 紧 紧 抓 住 了 我 的 双 手： 谢 谢 你 做 出 了 勇 敢 的 抉 择。

铁 成 同 志， 你 的 电 话。 吕 芬 婷 推 开 屋 门， 从 隔 壁 屋 里 探 头 进 来。

辛 铁 成 接 过 电 话 后， 回 到 房 间， 说 局 里 有 急 事 叫 他 马 上 回 去 一 趟， 便 抱 歉 地 点 了 点 头， 收 拾 起 自 己 的 东 西， 急 急 推 门 而 去 了。 临 走 时 丢 下 一 句 话： 老 同 学， 必 要 时， 会 有 人 主 动 找 你 联 系 的。

黎 明， 弥 漫 在 空 中 的 乌 云 在 晨 风 的 吹 拂 下 渐 渐 散 尽， 东 方 露 出 了 一 缕 鲜 艳 夺 目 的 霞 光。 我 毫 无 目 的 地 沿 着 盘 山 的 柏 油 马 路 缓 缓 漫 步， 一 夜 风 雨 将 山 坡 上 的 树 木 洗 刷 得 青 翠 欲 滴， 湿 漉 漉 的 马 路 上 干 净 得 了 无 纤 尘， 空 气 也 格 外 清 新。 尽 管 经 历 了 许 多 平 生 从 来 没 有 经 历 过 的 不 可 思 议 的 怪 事 而 一 夜 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