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辈老大

By 丁 军

上世纪六十年代,袁开一出生便成为家族中的第八辈老大。从小学到高中,他一直都是好学生,却在高考中意外落榜。后来参军入伍,经过军营艰苦训练生活的锻炼,终于考上了军校,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军官。他没能从事财务专业工作,学非所用的先后担任了汽车连排长、师宣传科新闻干事。这期间他通过与各种是非人物接触打交道,增长了见识和才干,变得成熟起来。他幸运地结识了驻地凌海市公安分局秀外慧中的女警察周琳,经过一段深情又曲折的恋爱过程,两个人喜结良缘。
上级派袁开到一个长期后进的连队当指导员,他运用智慧和能力,一举改变了连队长期的落后面貌,使之成为军、师、团的先进连队,因工作成绩突出,他被破格提拔为团常委、后勤处长。上任后,他采取一系列办法,使后勤处工作亮点纷呈。在回老家处理姑奶后事时,他偶遇当年的初恋女生宁晓琴,一时冲动与她发生了关系,清醒后追悔莫及。面对已经成为白领总经理的宁晓琴苦苦追求,他一时陷入到情困之中,后来依靠自身坚强的意志远离宁晓琴,维护了家庭完整。他被提拔为副团长后,面对痴情不改追到凌海市的宁晓琴,在三年多的时间里,铁石心肠般地始终不肯与近在咫尺的她见上一面。最后毅然选择转业到妻子周琳所在单位和她一起工作,从而让宁晓琴倍感失望,不得不带着幻想离开了凌海市。

• Language: 中文
• Publisher: 丁 军
• Release date: Oct 26, 2021

Book preview

一

凌 海 市 座 落 在 长 白 山 脚 下， 是 一 个 中 等 规 模 的 城 市。 眼 下 正 值 八 月 中 旬 的 大 暑 节 气， 已 是 一 年 当 中 最 炎 热 的 盛 夏 酷 暑 阶 段。 连 日 来 烈 日 当 空， 持 续 的 高 温 天 气， 让 这 个 城 市 变 成 了 一 座 火 炉。 人 们 即 使 什 么 都 不 干， 只 是 坐 着 或 躺 着， 也 天 天 热 得 汗 流 浃 背。 无 精 打 采 的 众 人 都 企 盼 着 这 个 燥 热 的 夏 天 能 够 早 一 点 过 去。

这 天 傍 晚， 天 空 忽 然 变 得 阴 沉 起 来。 随 着 远 处 几 声 闷 雷 响 起， 淅 淅 沥 沥 地 下 起 了 小 雨， 这 雨 虽 小， 却 断 断 续 续 没 有 停 歇 的 意 思。 在 街 边 路 灯 的 影 照 下， 时 急 时 缓 的 小 雨 夹 带 着 轻 风 在 空 中 飞 舞。 在 轻 风 的 吹 拂 下， 雨 珠 改 变 了 降 落 轨 迹， 散 乱 地 洒 向 地 面， 溅 起 片 片 细 小 的 浪 花。 这 场 小 雨 真 是 一 场 及 时 雨， 迅 速 冲 刷 掉 了 大 部 分 的 炎 热 暑 气， 让 城 市 的 空 气 变 得 潮 湿 和 清 凉 起 来， 也 让 众 多 的 男 男 女 女 露 出 了 欢 快 的 笑 容。

接 近 半 夜 零 点， 大 部 分 市 民 听 着 雨 声 进 入 了 梦 乡。 城 市 安 静 下 来， 位 于 市 中 心 的 永 兴 区 公 安 分 局 却 呈 现 出 一 派 临 战 前 的 紧 张 气 氛。 上 下 五 层 的 办 公 大 楼 灯 火 通 明， 从 外 面 的 窗 户 可 以 看 到 楼 内 来 来 往 往 的 忙 碌 人 影。 院 子 里 密 集 地 停 着 十 几 辆 警 车， 分 成 前 后 两 排， 车 灯 全 部 打 开， 警 车 旁 站 着 二 十 几 名 身 穿 雨 衣、 荷 枪 实 弹 的 武 警 战 士， 他 们 个 个 神 情 严 肃， 笔 直 地 站 立 在 雨 中 一 动 不 动。

四 楼 的 一 间 大 会 议 室 里， 正 在 召 开 一 个 重 要 会 议。 三 十 多 名 身 穿 浅 蓝 色 警 服 的 男 女 警 察 整 齐 地 坐 着， 瞪 大 眼 睛 看 着 前 方 的 主 席 台。 在 主 席 台 上， 坐 着 三 个 同 样 穿 着 制 式 警 服 的 中 年 人， 神 情 很 是 严 肃。 坐 在 中 间 那 位 五 十 多 岁、 身 材 瘦 瘦 的 中 年 男 子 是 凌 海 市 公 安 局 副 局 长 董 政， 他 面 色 极 其 严 肃， 一 双 小 眼 睛 放 射 出 凌 厉 的 光 芒。 他 左 边 的 那 位 四 十 多 岁、 身 体 健 壮 的 中 年 人 是 分 局 局 长 张 立 春， 右 边 那 位 头 发 有 些 花 白 的 人 是 分 局 政 委 衣 强 林， 这 两 个 人 是 永 兴 分 局 的 主 要 领 导。

衣 强 林 见 人 已 到 齐， 用 眼 神 向 董 政 和 张 立 春 做 了 请 示， 然 后 咳 嗽 一 声 开 场 说： 同 志 们， 我 们 现 在 开 一 个 短 会。 今 天 晚 上， 我 们 要 开 展 一 次 重 大 行 动。 在 张 局 宣 布 行 动 开 始 之 前， 我 先 宣 布 两 条 纪 律： 一 是 任 何 人 不 得 单 独 行 动， 如 果 上 厕 所 要 先 报 告 登 记， 必 须 同 时 两 人 以 上 一 起 去， 互 相 监 督。 二 是 所 有 人 都 不 准 打 电 话， 每 个 人 的 手 机、 传 呼 机 必 须 上 交 统 一 保 管， 包 括 我 和 张 局 的， 等 行 动 结 束 后 再 还 给 大 家。 现 在， 由 政 治 处 的 同 志 代 收 一 下 通 讯 工 具， 同 时 做 好 详 细 登 记。

张 立 春 用 眼 睛 扫 视 着 大 家， 声 音 洪 亮 地 说： 同 志 们， 现 在 是2 0 0 2年8月 份， 请 大 家 记 住 这 个 时 间。 根 据 多 年 来 的 调 查 和 侦 察， 我 们 已 经 掌 握 了 确 凿 证 据， 在 今 天 晚 上， 对 魏 利 峰 家 族 制 毒 贩 毒 犯 罪 团 伙 采 取 收 网 行 动， 这 次 重 大 行 动 的 代 号 就 叫 ‘ 夏 季 猎 狐’。

人 群 中 发 出 了 惊 呼 声， 有 人 在 议 论 纷 纷。

大 家 静 一 静。 张 立 春 用 手 势 制 止 了 众 人 的 议 论， 大 声 地 说： 大 家 知 道， 魏 利 峰 在 我 市 算 得 上 是 一 个 知 名 人 物。 他 虽 然 是 区 政 协 委 员， 但 是 已 经 涉 嫌 了 严 重 犯 罪。 由 他 控 制 的 这 个 家 族 制 毒 贩 毒 团 伙， 目 前 在 我 们 永 兴 区 是 规 模 最 大 的 一 个 犯 罪 团 伙。 他 们 打 着 合 法 经 营 的 愰 子， 制 毒 贩 毒 长 达 七 八 年 了， 家 族 参 与 人 数 多 达 二 十 余 人， 估 计 非 法 获 利 几 百 万 以 上， 严 重 影 响 了 永 兴 区 和 全 市 的 经 济 发 展 和 社 会 安 全 稳 定。 我 们 这 次 行 动， 就 是 要 趁 这 个 犯 罪 团 伙 尚 未 查 觉 之 时， 将 他 们 一 网 打 尽， 确 保 无 一 人 漏 网， 彻 底 打 掉 这 个 犯 罪 团 伙。 我 们 这 次 行 动 的 目 标， 是 市 郊 ‘ 春 风 化 工 厂’ 和 市 内 两 家 商 店 以 及 六 处 住 宅。 全 体 人 员 分 成 两 部 分： 大 部 分 参 与 一 线 抓 捕 和 搜 查， 封 存 现 场， 造 册 登 记； 小 部 分 留 守 在 局 里 待 命， 随 时 支 援。 因 为 事 关 重 大， 我 们 还 借 调 了 武 警 部 队 协 助 今 晚 的 行 动。 被 告 人 抓 捕 到 案 后， 要 按 照 预 定 计 划， 连 夜 进 行 突 击 审 讯， 形 成 初 步 的 案 件 审 理 材 料。 我 还 要 说 明 一 下， 限 制 大 家 的 行 动 是 为 了 保 密， 请 大 家 理 解。

正 在 这 时， 会 场 中 间 位 置 忽 然 站 起 来 一 个 高 个 子 男 警 察， 用 恳 求 的 语 气 说： 张 局， 我 请 求 参 加 这 次 抓 捕 行 动。

话 音 刚 落， 在 他 不 远 处 又 站 起 来 一 个 中 等 个 头 的 女 警 察， 举 手 要 求 说： 张 局， 我 也 要 参 加 抓 捕 行 动。

张 立 春 一 看 便 说： 原 来 是 你 们 两 口 子， 真 是 夫 妻 同 心。 袁 团 长， 周 主 任， 你 俩 这 次 好 像 没 有 直 接 参 战 的 任 务。

被 称 作 袁 团 长 的 人 名 叫 袁 开， 三 十 八 岁， 长 相 英 俊， 原 来 是 驻 军 部 队 的 副 团 长， 刚 转 业 不 到 一 年。 他 着 急 地 说： 张 局， 我 在 部 队 时 总 讲 敢 打 硬 仗 打 胜 仗， 这 次 行 动 机 会 难 得， 我 怎 么 能 不 上 呢？

周 主 任 名 叫 周 琳， 三 十 六 岁， 长 的 眉 清 目 秀， 一 副 稳 稳 当 当 的 性 格。 她 是 袁 开 的 妻 子， 现 任 政 治 处 副 主 任。 她 着 急 地 说： 张 局， 我 原 来 就 是 刑 警 大 队 的， 这 次 让 我 也 去 吧。

张 立 春 和 董 政、 衣 强 林 低 声 商 量 了 一 下， 说： 你 们 两 口 子 都 是 好 样 的， 实 在 让 我 有 点 感 动。 那 就 临 时 调 整 一 下， 袁 团 长 参 与 刑 警 队 的 一 线 行 动， 周 主 任 留 在 机 关 待 命。 你 们 都 不 要 再 说 了， 坐 下 吧。

是。 袁 开 很 是 高 兴， 周 琳 有 点 失 望。

董 政 做 了 最 后 指 示： 同 志 们， 市 局 党 委 对 这 次 行 动 高 度 重 视， 特 意 委 派 我 前 来 坐 阵 督 战。 我 要 求 大 家 切 实 担 负 起 保 一 方 平 安 的 责 任， 圆 满 完 成 这 次 行 动 任 务。 只 许 成 功， 不 许 失 败。 多 余 的 话 我 就 不 多 说 了， 希 望 大 家 能 够 打 一 个 漂 亮 的 歼 灭 仗， 同 时 要 避 免 无 谓 的 伤 亡。

张 立 春 下 达 了 命 令： 零 点 三 十 分 准 时 开 始 行 动， 现 在 出 发。

刑 警 大 队 副 队 长 李 峰 带 领 警 员 小 张 和 袁 开， 负 责 抓 捕 一 个 名 叫 魏 利 成 的 人。 魏 利 成 是 魏 利 峰 的 弟 弟， 是 团 伙 中 的 二 号 人 物。 根 据 内 线 情 报， 他 们 驱 车 赶 到 市 郊 一 处 二 层 居 民 楼， 准 备 在 魏 利 成 的 姘 头 家 里 抓 捕 他。 这 处 楼 房 左 右 两 侧 各 有 十 几 户 人 家， 中 间 部 位 是 一 个 带 缓 步 台 的 楼 梯， 顺 着 楼 梯 走 上 二 楼， 两 边 各 有 一 条 长 长 的 敞 开 式 走 廊， 里 面 堆 满 了 杂 物， 靠 走 廊 外 侧 是 一 米 多 高 的 水 泥 砖 混 围 墙。

按 照 预 定 时 间， 他 们 悄 悄 地 靠 近 了 右 边 第 三 家 门 口。 李 峰 手 握7 7式 手 枪， 示 意 三 个 人 避 开 窗 户， 躲 在 门 的 另 一 侧。 小 张 伸 手 敲 了 敲 门， 过 了 一 会 儿， 卧 室 内 亮 起 了 朦 胧 灯 光， 隔 着 窗 帘 看 不 清 里 面， 传 出 来 一 个 年 轻 女 人 的 尖 细 声 音： 谁 呀？ 深 更 半 夜 的 找 谁 呀？

李 峰 撒 谎 说： 我 是 居 委 会 打 更 的。 哎 呀 不 好 了， 我 看 见 你 家 楼 下 的 小 仓 库 被 人 给 偷 了， 里 面 的 东 西 都 没 了。

是 哪 个 王 八 蛋 干 的？ 不 想 活 了？ 女 人 骂 骂 咧 咧 地 打 开 了 房 门。 房 门 刚 一 打 开， 李 峰 和 小 张 一 把 推 开 她 迅 速 冲 了 进 去。 进 门 是 一 间 厨 房， 左 侧 有 一 扇 通 往 卧 室 的 门。 他 们 疾 步 冲 向 卧 室， 大 声 喝 道： 不 许 动。

只 听 哗 的 一 声 响， 靠 近 走 廊 的 一 扇 窗 户 猛 地 被 推 开 了。 一 个 四 十 多 岁 的 矮 个 子 中 年 男 人 穿 着 背 心 短 裤 跳 了 出 来， 光 着 脚 没 命 似 的 向 楼 梯 方 向 逃 去。 袁 开 守 在 门 外， 一 眼 看 见 这 个 破 窗 而 出 的 中 年 男 人， 随 即 大 喊 一 声： 站 住， 立 刻 疾 步 追 了 上 去。

李 峰 和 小 张 看 见 卧 室 里 没 有 人， 又 听 到 袁 开 的 喊 声， 知 道 人 已 经 跑 出 去 了， 急 忙 调 头 追 了 出 来。

中 年 男 子 动 作 飞 快， 转 眼 间 便 窜 下 了 楼 梯。 袁 开 见 情 势 不 好， 纵 身 一 跃 骑 上 了 外 侧 围 墙， 情 急 之 下， 直 接 从 二 楼 跳 了 下 来。 他 在 落 地 时 撞 倒 了 一 辆 自 行 车， 右 侧 肋 部 撞 到 了 自 行 车 车 把， 顿 时 感 觉 到 一 阵 钻 心 的 疼 痛。 他 顾 不 上 这 些， 迎 面 扑 向 已 经 跑 下 楼 梯 的 中 年 男 子， 一 下 子 把 中 年 男 子 抱 住 摔 倒 在 地 面 上， 用 左 肘 部 死 死 顶 着 中 年 男 子 的 脖 子。 中 年 男 子 动 弹 不 得， 发 出 了 痛 苦 的 呻 吟 声。

随 后 追 来 的 李 峰 和 小 张 摁 住 中 年 男 子， 喝 问 道： 叫 什 么 名 字？

中 年 男 子 等 袁 开 松 开 了 胳 膊， 这 才 大 口 喘 着 粗 气 反 问： 我 是 魏、 魏 利 成。 你 们 他 妈 的 在 干 什 么？

抓 的 就 是 你。 李 峰 和 小 张 利 索 地 给 魏 利 成 戴 上 手 铐， 把 他 从 地 上 拖 了 起 来， 然 后 押 上 了 警 车。 魏 利 成 的 脸 上 和 衣 服 上 沾 满 了 泥 水， 他 用 眼 睛 瞪 着 袁 开， 恶 狠 狠 地 说： 我 记 着 你， 你 给 我 等 着。

袁 开 用 手 抹 了 一 下 脸 上 的 雨 水， 马 上 感 到 右 侧 肋 骨 一 阵 钻 心 的 疼 痛。 他 对 魏 利 成 轻 蔑 一 笑， 喝 斥 说： 瞎 咋 唬 什 么？ 老 实 点 儿。 这 时 一 阵 痛 感 袭 来， 他 疼 得 直 咧 嘴， 倒 吸 了 一 口 凉 气。

李 峰 发 觉 了 袁 开 的 痛 苦 表 情， 急 忙 问： 老 袁， 你 受 伤 了？ 快， 赶 快 上 车 去 医 院。

周 琳 急 三 火 四 地 赶 到 凌 海 市 第 一 医 院 住 院 部， 在 病 房 里 看 见 了 身 上 打 着 绷 带 躺 在 床 上 的 袁 开， 心 疼 得 差 点 掉 下 了 眼 泪， 扑 上 来 问： 武 杰， 你 伤 哪 儿 了？ 严 重 不 严 重？

袁 开 强 忍 着 疼 痛 说： 只 是 一 点 小 伤， 没 什 么 大 事 儿。 值 班 医 生 看 过 了， 初 步 诊 断 是 第 十 根 肋 骨 骨 折， 需 要 住 院 进 行 保 守 治 疗。 现 在 还 不 能 拍C T片， 要 等 白 天 上 班 后 再 拍 片 确 诊。

周 琳 仔 细 查 看 了 袁 开 的 伤 情， 又 认 真 询 问 了 值 班 医 生 一 番， 这 才 放 下 心 来， 埋 怨 说： 你 可 真 敢 玩 命， 敢 从 楼 上 跳 下 来 抓 人， 你 是 不 是 还 以 为 自 己 是 血 气 方 刚 的 小 伙 子？ 唉， 要 说 起 来 都 怪 我。 我 一 开 始 就 要 去， 张 局 就 是 不 同 意， 气 死 我 了。

关 键 时 刻 谁 能 想 那 么 多。 袁 开 说： 媳 妇 儿， 再 说 了 真 没 事 儿， 医 生 都 说 不 严 重， 不 用 动 手 术， 你 不 用 那 么 紧 张。

周 琳 打 来 一 盆 温 水， 沾 湿 毛 巾 后 给 袁 开 擦 脸， 擦 完 脸 又 轻 轻 地 擦 身 子， 说： 让 你 转 业 进 公 安 局， 是 我 犯 的 最 大 错 误。

这 话 不 对。 袁 开 用 左 手 拉 起 周 琳 的 右 手， 轻 声 说： 我 们 要 是 不 能 在 一 起， 才 是 犯 下 的 最 大 错 误。

周 琳 深 情 地 看 着 袁 开， 嗔 怪 说： 就 你 会 说。

张 立 春 和 衣 强 林 赶 来 看 望 袁 开， 称 赞 他 临 危 不 惧， 勇 敢 精 神 实 在 可 嘉。 袁 开 关 心 抓 捕 情 况， 张 立 春 高 兴 地 说： 大 获 全 胜。 除 了 一 名 小 马 仔 不 在 凌 海 市 漏 网 外， 其 余 的 全 部 抓 获 归 案。 袁 团 长， 你 安 心 养 伤， 局 里 要 给 你 记 功， 还 要 上 报 市 局 对 你 进 行 表 彰 奖 励。

夜 深 人 静， 外 面 的 小 雨 还 在 下 着。 周 琳 回 到 分 局 办 案， 由 新 分 来 的 警 员 小 吴 陪 护 着 袁 开。 小 吴 安 顿 好 袁 开 后， 坐 在 沙 发 上 睡 着 了。 袁 开 躺 在 病 床 上， 因 为 疼 痛 难 以 入 眠。 他 一 抬 头， 看 到 旁 边 熟 睡 中 的 小 吴， 忽 然 觉 得 这 张 面 孔 与 自 己 年 轻 时 颇 有 几 分 相 像。 二 十 年 前， 他 也 曾 经 是 这 样 年 轻， 有 着 少 年 心 事 当 拿 云 的 理 想 抱 负， 从 异 地 他 乡 参 军 入 伍 来 到 了 这 儿， 意 气 风 发 斗 志 昂 扬 地 经 历 了 前 半 生 的 风 风 雨 雨。 而 这 些 难 忘 的 经 历， 现 在 已 经 成 为 他 一 生 的 宝 贵 财 富。

往 事 就 像 过 电 影 一 样， 一 幕 一 幕 清 晰 地 浮 现 在 袁 开 的 眼 前。

二

上 个 世 纪 六 十 年 代。

距 离 凌 海 市 南 边 不 到 五 百 公 里 远， 有 一 座 城 市 名 叫 安 岩 市。 从 地 域 面 积 和 人 口 数 量 来 看， 两 个 城 市 相 差 的 不 算 大。 虽 然 两 地 之 间 的 距 离 不 远， 但 是 隶 属 于 两 个 不 同 且 相 邻 的 省 份。 当 时 的 交 通 状 况 不 发 达， 彼 此 之 间 没 有 直 线 道 路， 往 来 需 要 乘 坐 火 车 绕 道 省 城 中 转， 走 的 是 三 角 形 路 线， 实 际 距 离 延 长 到 了 七 百 多 公 里， 耗 时 近 一 天 一 夜。

安 岩 市 依 山 傍 水， 是 一 块 人 杰 地 灵 的 风 水 宝 地。 这 里 一 年 四 季 气 候 温 和， 冬 无 严 寒， 夏 无 酷 暑， 有 山 有 水， 风 光 旖 旎。 一 条 大 江 贴 着 城 市 边 沿 穿 过， 既 能 调 节 城 市 的 温 度， 还 能 给 城 市 提 供 取 之 不 尽 的 淡 水 资 源。 一 方 水 土 养 一 方 人， 走 在 安 岩 市 的 大 街 小 巷 里， 你 会 看 到 很 多 美 丽 的 姑 娘 飘 然 而 过。 她 们 一 个 个 天 生 丽 质， 楚 楚 动 人， 给 这 座 城 市 增 添 了 靓 丽 景 色。 凡 是 到 过 这 儿 的 人， 都 忍 不 住 赞 叹 这 儿 真 是 一 个 山 清 水 秀 画 中 游 的 居 住 佳 地， 给 人 以 流 连 忘 返 的 美 妙 感 觉。

计 划 经 济 年 代， 城 镇 居 民 的 生 活 物 质， 大 到 住 宅 房 子， 小 到 主 副 食 品、 棉 花 布 料 等， 都 是 实 行 计 划 供 应， 按 人 均 分 配。 正 因 为 如 此， 家 家 户 户 的 生 活 水 平 基 本 上 处 在 同 一 个 水 平 线 上， 没 有 特 别 明 显 的 贫 富 差 距， 人 们 很 满 足 现 状， 少 有 不 平 衡 的 心 理。

离 江 边 不 远， 有 一 条 二 百 多 米 长、 南 北 走 向 的 笔 直 街 道， 名 叫 长 兴 街。 街 道 两 旁 除 了 街 道 办 事 处、 一 家 粮 店 和 一 家 副 食 品 商 店 之 外， 其 余 的 全 是 普 通 民 宅， 清 一 色 的 砖 混 平 房 建 筑。 在 离 街 道 办 事 处 不 远 处 的 街 道 两 旁， 各 有 一 个 约 十 米 宽 的 胡 同， 方 向 相 反 地 向 两 头 延 伸， 在 尽 头 处 与 其 他 街 道 相 通 相 连。 左 边 最 长 的 一 条 胡 同 名 叫 长 兴 胡 同， 有 三 百 多 米 长， 排 列 着 各 种 形 状 的 平 房。 胡 同 里 或 左 或 右， 还 有 十 多 个 长 短 不 一 的 支 流 小 巷 子， 里 面 也 是 密 密 麻 麻 的 平 房。 大 体 算 起 来， 这 条 胡 同 里 住 着 二 百 多 户 的 居 民。

在 靠 近 胡 同 尽 头 处 有 一 户 人 家， 是 一 个 独 门 小 院， 里 面 有 两 间 普 通 的 平 房。 进 得 门 来， 首 先 是 一 间 小 厨 房， 面 积 有 六 平 方 米 左 右， 里 面 设 施 很 简 单， 左 面 有 一 口 烧 火 做 饭 的 大 锅， 旁 边 还 有 一 个 烧 蜂 窝 煤 的 炉 子， 右 面 有 一 个 洗 脸 洗 碗 共 用 的 水 池 子， 旁 边 还 有 一 个 旧 木 制 碗 柜。 厨 房 尽 头 处 左 右 各 有 一 扇 房 门， 连 接 着 两 个 房 间。 左 边 房 间 面 积 不 足 二 十 平 方 米， 右 边 房 间 更 小， 只 有 十 多 平 方 米。 两 个 房 间 里 各 有 一 面 足 以 占 去 房 间 一 半 空 间 的 火 炕。 大 房 间 里 面 有 一 个 新 的 大 衣 柜、 一 个 半 新 不 旧 的 书 桌 和 两 把 折 叠 式 的 钢 管 椅 子， 书 桌 上 有 一 个 小 半 导 体 收 音 机。 火 炕 上 靠 里 面 一 侧 还 有 一 个 新 炕 柜， 里 面 叠 放 着 被 褥、 枕 头、 衣 物 等 物 品。 小 房 间 除 了 一 张 旧 桌 子 外， 几 乎 什 么 东 西 都 没 有。

这 间 房 子 的 主 人 是 一 对 年 轻 夫 妇， 年 龄 大 概 在 二 十 五 岁 左 右。 男 的 叫 袁 有 立， 是 安 岩 市 手 表 公 司 的 工 人。 女 的 叫 王 玉 华， 是 安 岩 市 制 衣 制 帽 厂 的 工 人。 他 们 的 文 化 程 度 不 高， 但 性 格 开 朗， 对 人 热 情， 与 周 围 的 邻 居 相 处 和 睦， 一 直 过 着 平 静 而 单 调 的 生 活。

他 们 就 是 袁 开 的 父 母， 袁 开 是 他 们 的 第 一 个 孩 子。

袁 有 立 的 上 面 有 父 母 二 人。 父 亲 名 叫 袁 东 平， 是 安 岩 市 机 械 厂 的 车 间 主 任。 母 亲 名 叫 邓 宝 珍， 是 家 庭 妇 女。 他 在 五 个 兄 弟 姊 妹 中 排 行 老 二， 前 面 有 一 个 大 哥， 后 面 有 两 个 妹 妹 和 一 个 弟 弟。 大 哥 名 叫 袁 有 全， 比 他 大 三 岁， 在 市 木 器 厂 当 工 人。 妹 妹 袁 有 凤、 袁 有 荣 已 经 参 加 工 作 在 工 厂 当 工 人， 有 对 象 但 没 有 结 婚。 弟 弟 袁 有 文 也 是 工 人， 暂 时 还 没 有 对 象。 袁 有 全、 袁 有 立 结 婚 后 分 家 单 过， 父 子 三 家 相 距 的 不 算 太 远。 袁 东 平 和 邓 宝 珍 的 房 子 是 两 间 平 房， 面 积 大 约 有 四 十 多 平 方 米， 老 三 老 四 老 五 仍 然 和 父 母 在 一 起 生 活。 五 口 人 住 在 一 起 并 不 宽 敞， 看 上 去 住 房 显 得 紧 巴 巴 的。

王 玉 华 的 上 面 也 有 父 母 二 人。 父 亲 名 叫 王 新 民， 母 亲 名 叫 刘 素 兰， 两 人 都 已 经 退 休 在 家。 她 排 行 老 四， 有 六 个 兄 弟 姐 妹， 三 个 哥 哥 和 一 个 弟 弟、 一 个 妹 妹。 三 个 哥 哥 王 玉 恒、 王 玉 生、 王 玉 祥 均 在 外 地 当 工 人， 都 已 经 结 婚 成 家 有 了 孩 子。 妹 妹 王 玉 兰 半 年 前 刚 结 婚， 住 在 婆 婆 家 里。 只 有 弟 弟 王 玉 和 正 在 工 厂 技 校 读 书， 尚 未 找 对 象， 和 父 母 住 在 一 起。 王 新 民 和 刘 素 兰 的 住 房 面 积 有 五 十 多 平 方 米， 居 住 条 件 要 比 袁 东 平 一 家 相 对 好 一 些。

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双 方 的 亲 属 都 是 清 一 色 的 工 人。 虽 说 大 家 都 是 工 人， 但 是 每 个 人 的 身 份 却 不 尽 相 同。 当 中 地 位 最 高 的 是 国 营 企 业， 其 次 是 集 体 企 业， 最 低 的 是 街 道 办 的 企 业， 有 点 类 似 正 规 军、 地 方 军 和 民 兵 队 三 者 的 区 分。 国 营 企 业 的 趾 高 气 昂， 集 体 企 业 的 也 能 挺 胸 抬 头， 街 道 办 企 业 的 地 位 最 低， 连 说 话 都 不 硬 气， 它 们 多 是 挂 靠 在 集 体 企 业 名 下 的 小 厂 子， 或 者 是 性 质 界 定 不 清 的 半 手 工 式 小 作 坊。 尽 管 身 份 不 平 等， 双 方 亲 属 之 间 倒 是 一 直 客 客 气 气， 该 帮 忙 的 帮 忙， 该 出 力 的 出 力， 从 未 出 现 过 不 愉 快 的 事 情， 这 也 让 双 方 的 老 人 感 到 满 意。

只 有 袁 东 平 与 众 不 同， 是 袁 姓 家 族 里 唯 一 一 个 具 有 干 部 身 份 的 人。 他 长 的 高 高 瘦 瘦， 不 吸 烟 不 喝 酒， 只 喜 欢 打 太 极 拳， 有 一 种 镇 定 自 若 的 神 态 作 派。 他 在 厂 子 里 是 中 层 干 部， 回 到 家 里 地 位 最 高， 说 句 话 没 有 人 敢 不 听。 这 倒 不 是 因 为 他 会 拳 术， 而 是 有 一 个 决 定 性 的 因 素： 他 是 这 个 家 族 中 的 第 六 辈 老 大。

按 照 袁 家 祖 上 传 下 的 规 矩， 同 辈 兄 弟 当 中， 第 一 个 出 生 的 男 孩 儿， 只 要 是 健 康 正 常， 就 是 下 一 辈 的 长 子 老 大， 女 姊 妹 生 下 的 男 孩 儿 因 属 外 姓， 当 然 没 有 这 个 资 格。 袁 家 这 个 规 矩 一 直 传 到 第 六 代， 袁 东 平 就 是 第 六 辈 老 大。 俗 话 说 家 有 千 口， 主 事 一 人。 他 是 家 里 的 主 事 人， 考 虑 和 处 理 问 题 很 周 全， 既 能 看 到 眼 前， 又 能 考 虑 长 远， 兼 顾 了 方 方 面 面， 赢 得 了 家 里 家 外 众 人 的 尊 敬， 处 在 家 族 里 的 核 心 地 位。

袁 开 出 生 时， 袁 东 平 已 经 五 十 七 岁， 还 有 不 到 三 年 时 间 就 要 退 休 了。 袁 东 平 有 了 大 孙 子 很 高 兴， 整 天 脸 上 挂 着 笑。 大 儿 子 袁 有 全 和 大 儿 媳 何 燕 却 有 些 失 落 感， 袁 有 全 是 袁 家 的 第 七 辈 老 大， 比 袁 有 立 早 结 婚 三 年。 按 照 正 常 情 况， 袁 有 全 的 儿 子 应 该 是 第 八 辈 老 大， 不 曾 想 何 燕 接 连 生 了 两 个 女 儿， 没 等 她 再 生 第 三 个 孩 子， 袁 有 立 结 婚 生 下 了 儿 子。 因 此 从 规 矩 上 来 说， 袁 有 立 的 儿 子 就 是 第 八 辈 老 大。 只 不 过 作 为 老 二 的 儿 子 成 为 下 一 辈 老 大， 这 在 老 袁 家 族 史 上 还 是 第 一 次。 袁 有 全 和 何 燕 觉 得 二 弟 抢 了 他 们 的 风 头， 会 让 他 们 在 家 族 中 的 地 位 有 所 降 低。 不 过 袁 有 全 很 快 就 想 通 了， 二 弟 的 孩 子 不 管 怎 么 说 也 是 亲 侄 子， 没 有 必 要 不 痛 快， 免 得 让 别 人 说 自 己 的 心 眼 窄。

袁 东 平 琢 磨 着 一 件 事： 要 给 大 孙 子 起 一 个 好 名 字。 他 非 常 看 重 这 件 事， 认 为 意 义 非 同 一 般， 相 信 一 个 人 的 名 字 如 果 起 的 好， 就 会 顺 风 顺 水 一 生 平 安。 假 如 起 的 不 好， 就 会 诸 事 不 顺 命 运 坎 坷。

吃 过 晚 饭， 袁 东 平 像 往 常 一 样 在 屋 里 来 回 转 圈 儿， 嘴 里 不 停 地 念 叨 着： 世 立 康 平 义， 东 有 德 维 成。 这 些 都 是 袁 家 祖 传 的 族 谱 字 辈 排 序 词 语， 是 起 名 字 的 重 要 依 据， 别 人 都 不 太 明 白， 只 有 他 自 己 懂。

灯 光 下， 邓 宝 珍 坐 在 炕 上 缝 着 衣 服。 她 的 视 力 很 好， 不 用 戴 老 花 镜， 问： 你 都 叨 咕 多 少 天 了， 大 孙 子 的 名 字 到 底 想 好 了 没 有？

袁 东 平 挠 挠 头 说： 中 间 肯 定 是 德 字， 你 说 叫 袁 德 什 么 好？

邓 宝 珍 没 有 马 上 回 答， 而 是 抬 起 头 说： 我 看 你 也 别 光 顾 着 自 己 琢 磨， 要 不 然 你 问 问 老 二 两 口 子， 听 听 他 们 的 想 法。

一 句 话 提 醒 了 袁 东 平。 他 马 上 找 来 袁 有 立 商 量， 袁 有 立 却 推 辞 说： 爸， 我 不 懂 咱 家 的 族 谱。 你 见 多 识 广， 就 看 着 给 起 一 个 吧。

袁 东 平 很 快 想 到 了 几 个 名 字， 反 复 掂 量 着 总 觉 得 不 理 想， 随 后 又 给 否 定 了。 就 这 样 反 反 复 复， 半 个 月 快 要 过 去 了， 他 还 没 有 想 出 一 个 特 别 满 意 的 名 字。 袁 有 立 也 在 暗 中 着 急， 但 是 已 经 把 起 名 的 权 力 交 给 了 父 亲， 不 好 也 不 敢 再 催 促 父 亲， 干 着 急 也 没 有 办 法。

十 月 一 日 来 到 了。

这 一 天 是 国 庆 节， 举 国 欢 庆 的 日 子。

这 是 一 个 美 丽 的 季 节， 极 像 一 幅 长 长 的 时 光 画 卷， 徐 徐 地 展 现 出 她 的 瑰 丽。 开 卷 首 日， 举 国 欢 庆 共 和 国 的 诞 生， 白 天 是 鲜 艳 红 旗 的 海 洋， 夜 晚 是 火 树 银 花 的 世 界。 随 着 时 间 的 推 移， 自 然 风 光 开 始 登 场 亮 相， 大 气 磅 礴 地 描 绘 着 秋 天 的 勃 勃 生 机。 秋 高 气 爽 的 天 气， 层 林 尽 染 的 山 川 景 色， 波 光 粼 粼 的 湖 光 水 色， 还 有 天 空 中 时 而 掠 过 的 南 飞 候 鸟 群。 此 情 此 景， 仿 佛 在 尽 情 炫 耀 着 无 与 伦 比 的 金 秋 盛 典。 做 为 万 物 之 主 的 人 类 自 然 不 甘 落 后， 以 至 于 后 来 便 有 了 高 低 错 落 的 精 美 建 筑， 四 通 八 达 的 道 路 桥 梁， 绿 树 成 荫 的 花 园 河 畔， 翻 滚 起 舞 的 金 色 麦 浪 和 袅 袅 升 起 的 缕 缕 炊 烟。 鸟 瞰 天 地 之 间， 天 然 造 物 与 人 工 合 成 交 相 辉 映， 异 曲 同 工 妙 不 可 言， 婉 如 一 部 情 深 悠 长 的 交 响 曲， 演 奏 着 人 与 自 然 的 和 谐 篇 章。

节 日 期 间， 袁 东 平 没 有 太 多 的 心 思 去 赏 景 游 玩， 即 使 在 家 庭 聚 会 上 也 有 些 心 不 在 焉。 给 大 孙 子 起 名 字 这 件 事 一 直 没 有 着 落， 他 暗 暗 着 急， 又 不 想 将 就 凑 合， 免 得 让 别 人 说 他 这 个 当 爷 爷 的 给 大 孙 子 起 名 字 没 有 水 平。

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两 家 亲 属 见 迟 迟 不 给 孩 子 起 名 字， 有 热 心 的 人 便 张 罗 着 建 议 叫 国 庆 建 军 秋 生 等 等。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不 敢 做 主， 也 不 敢 接 受， 只 得 耐 心 地 等 待 袁 东 平 的 灵 感 到 来， 希 望 他 老 人 家 不 负 众 望， 果 真 能 想 出 一 个 称 心 如 意 的 好 名 字。

十 月 三 日 中 午， 在 袁 有 立 家 门 前 的 马 路 上， 意 外 地 发 生 了 一 起 交 通 事 故。 安 岩 市 运 输 公 司 的 一 台 货 运 汽 车， 撞 上 了 郊 区 生 产 队 进 城 送 菜 的 一 辆 毛 驴 车。 赶 车 的 车 老 板 虽 然 是 个 老 头 儿， 但 躲 得 快 没 什 么 事， 拉 车 的 小 毛 驴 却 被 汽 车 压 死 了， 现 场 引 来 了 很 多 人 围 观 看 热 闹。 开 车 的 司 机 是 一 个 年 轻 小 伙 子， 他 看 路 边 一 个 年 轻 漂 亮 的 姑 娘 走 了 神， 误 把 油 门 当 刹 车， 发 生 了 本 不 应 该 发 生 的 交 通 事 故。

交 通 警 察 赶 来 调 查 撞 车 的 原 因， 小 伙 子 还 算 机 灵 没 有 照 实 讲， 坚 持 说 自 己 开 车 有 点 快 不 小 心 撞 上 的。 赶 车 的 车 老 板 吓 得 够 呛， 根 本 说 不 清 楚 是 怎 么 回 事。 交 通 警 察 最 后 认 定， 这 起 交 通 事 故 是 汽 车 司 机 操 作 失 误 所 导 致， 司 机 负 有 全 部 责 任。 经 过 两 家 协 商， 死 去 的 小 毛 驴 交 由 郊 区 生 产 队 处 理， 市 运 输 公 司 给 生 产 队 赔 偿 三 百 元 钱， 同 时 给 开 车 小 伙 子 停 驶 半 年 的 处 分。

袁 东 平 的 妹 妹 袁 东 英， 是 一 个 五 十 多 岁 的 老 姑 娘， 年 轻 时 谈 恋 爱 受 了 挫 折， 便 看 破 红 尘， 发 誓 要 独 身 一 辈 子， 平 时 总 爱 翻 看 一 些 相 术 类 的 书 籍， 有 些 神 神 叨 叨 的。 她 听 说 汽 车 撞 死 毛 驴 的 这 件 事， 当 天 晚 上 就 跑 到 袁 东 平 家 里， 极 为 不 满 地 说： 老 二 刚 生 了 孩 子， 家 门 口 就 撞 死 了 驴， 这 可 不 是 什 么 好 事 儿。 你 们 说， 老 二 这 孩 子 将 来 会 不 会 和 驴 扯 上 点 儿 关 系， 比 如 有 个 驴 脾 气 什 么 的？

呸 呸 呸。 邓 宝 珍 一 听 就 不 乐 意 了， 拉 下 脸 子 斥 责 说： 你 瞎 说 什 么？ 你 的 眼 里 只 看 见 驴， 就 没 看 见 撞 驴 的 汽 车？ 你 怎 么 不 说 八 辈 老 大 将 来 和 汽 车 有 关 系， 没 准 能 当 上 司 机 开 汽 车 呢。

袁 东 英 陪 笑 说： 嫂 子 你 说 的 对， 你 的 大 孙 子 说 不 定 还 能 给 中 央 大 官 开 小 汽 车， 那 多 威 风。 好 事 儿 都 紧 着 你 挑， 这 样 总 行 了 吧？

袁 东 平 在 一 旁 听 着 她 们 的 对 话， 起 初 觉 得 袁 东 英 说 话 有 点 不 着 调。 一 个 普 通 老 百 姓 家 的 孩 子， 祖 坟 要 冒 多 大 的 青 烟， 才 能 到 北 京 给 中 央 领 导 开 小 车。 他 再 一 琢 磨， 茅 塞 顿 开， 大 叫 了 一 声： 好！ 把 邓 宝 珍 和 袁 东 英 吓 了 一 跳。

袁 东 平 乐 呵 呵 地 说： 你 们 说 的 对。 就 算 八 辈 老 大 将 来 不 能 给 中 央 领 导 开 小 车， 要 是 能 到 市 运 输 公 司 去 开 汽 车， 那 也 是 相 当 不 错 的。 你 们 想 想 看， 现 在 当 司 机 多 吃 香， 工 资 高， 工 作 也 轻 松， 社 会 地 位 也 不 错， 找 对 象 也 不 费 劲 儿。 就 像 我 们 厂 的 司 机 老 马 和 小 金， 很 多 人 都 找 他 们 办 事 儿， 不 但 笑 脸 相 求， 还 得 管 吃 管 喝。

邓 宝 珍 和 袁 东 英 很 不 解： 我 们 是 说 着 玩 的， 你 怎 么 还 当 真 了？

袁 东 平 当 真 了， 当 即 拍 板 给 八 辈 老 大 正 式 起 名 叫 袁 德 开。 按 照 他 爱 好 太 极 拳 的 思 路， 顺 便 还 给 起 了 个 小 名 叫 武 杰。 他 对 意 外 得 来 的 这 个 名 字 相 当 满 意， 甚 至 还 有 些 得 意。

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也 挺 高 兴， 觉 得 这 个 名 字 确 实 起 的 不 错。 他 们 挺 佩 服 袁 东 平， 看 来 他 老 人 家 真 是 飞 机 上 挂 暖 瓶—— 有 很 高 的 水 平。

儿 子 满 月 后，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热 热 闹 闹 地 办 了 几 桌 满 月 酒 席。 袁 东 平 借 此 机 会 宣 布： 大 孙 子 袁 德 开， 现 在 就 是 老 袁 家 的 第 八 辈 老 大。 众 人 鼓 掌 以 示 祝 贺。

袁 东 平 让 邓 宝 珍 把 珍 藏 多 年 的 一 个 大 金 锁 和 一 副 银 手 镯， 作 为 信 物 送 给 了 八 辈 老 大。 这 两 样 东 西 可 是 稀 罕 物， 能 值 不 少 钱， 让 何 燕 看 见 了 很 是 有 些 眼 红， 叹 息 自 己 没 有 这 样 的 好 福 气。

一 晃 儿， 六 年 的 时 间 过 去 了。

袁 德 开 进 入 街 道 办 的 抗 大 小 学 开 始 读 书。 学 校 离 家 很 近， 只 有 二 百 多 米 远。 上 学 和 放 学 都 是 自 己 独 立 完 成， 没 有 人 接 送。

在 这 期 间， 袁 东 平 已 经 退 休 了。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又 先 后 生 了 一 个 女 儿 和 一 个 儿 子， 分 别 取 名 叫 袁 德 冰 和 袁 德 庆， 小 名 叫 武 红 和 武 勇。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的 兄 弟 姐 妹 陆 续 结 了 婚， 也 都 有 了 各 自 的 孩 子。

小 学 三 年 级 的 时 候， 袁 德 开 不 声 不 响 地 把 名 字 中 间 代 表 辈 份 的 德 字 给 拿 掉 了， 私 自 改 名 叫 袁 开。 不 知 道 是 因 为 心 里 害 怕， 还 是 压 根 就 不 愿 意， 在 半 年 多 的 时 间 里， 他 一 直 没 有 把 这 件 事 情 告 诉 父 母 和 家 里 人，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始 终 不 知 道 儿 子 已 经 改 了 名 字。

袁 开 的 班 主 任 名 叫 宋 淑 慧， 是 一 个 五 十 多 岁 的 女 老 师， 梳 着 齐 耳 短 发， 有 点 双 下 巴 的 圆 脸 上 戴 着 一 副 黑 框 近 视 眼 镜， 平 时 表 情 很 严 肃， 很 少 有 笑 容。 宋 淑 慧 从 一 年 级 就 带 班 当 班 主 任， 很 快 就 发 现 了 爱 学 习 的 袁 开， 让 他 当 上 了 班 里 的 学 习 委 员。 她 对 袁 开 改 名 一 事 没 有 当 回 事 儿， 认 为 平 常 不 过， 想 必 是 经 过 了 家 长 的 同 意。

四 年 级 的 时 候， 有 一 天 晚 上， 宋 淑 慧 来 到 袁 开 家 里 家 访， 袁 有 立 和 王 玉 华 这 才 得 知 儿 子 已 经 改 名 字 的 消 息， 他 们 面 面 相 觑， 一 脸 的 茫 然。 宋 淑 慧 深 感 意 外， 没 想 到 两 位 家 长 居 然 还 不 知 道 此 事。

袁 有 立 觉 得 有 点 丢 脸， 但 当 着 宋 淑 慧 的 面 儿 又 不 好 发 火， 只 好 央 求 宋 淑 慧 把 儿 子 的 名 字 改 回 去， 还 把 这 个 名 字 代 表 的 意 义 说 了 一 遍。

宋 淑 慧 有 些 为 难 地 说： 我 能 理 解 你 们， 只 是 这 事 儿 不 太 好 办。 是 这 样， 从 三 年 级 起， 学 校 已 经 给 每 个 学 生 都 建 立 起 了 学 习 档 案， 每 个 学 期 的 考 试 成 绩 单 都 是 显 示 袁 开 这 个 名 字。 另 外 在 三 年 级 期 末， 袁 开 已 被 学 校 评 为 三 好 学 生， 报 区 教 育 局 挂 号 备 案 了， 你 们 说 还 怎 么 更 改？ 她 试 探 着 说： 我 说 句 不 应 该 说 的 话， 要 不 就 这 样 叫 吧。 其 实 叫 袁 开 这 个 名 字 也 挺 好 的， 我 都 叫 习 惯 了。

送 走 了 宋 淑 慧， 袁 有 立 把 袁 开 叫 过 来 质 问： 武 杰， 你 不 经 过 家 长 同 意， 自 己 就 敢 乱 改 名， 胆 子 可 真 不 小。 到 底 是 怎 么 回 事 儿？ 袁 德 冰 和 袁 德 庆 虽 然 年 龄 小， 多 少 也 明 白 了 一 点 事 儿， 知 道 爸 爸 发 火 是 因 为 哥 哥 惹 了 祸， 都 用 惊 恐 加 好 奇 的 眼 神 看 着 袁 开。

袁 开 不 服 气 地 说： 我 不 喜 欢 叫 袁 德 开， 像 个 坏 蛋 的 名 字。

袁 有 立 一 头 雾 水： 你 的 名 字 怎 么 像 坏 蛋 的 名 字？

袁 开 认 真 地 回 答： 上 学 期， 学 校 组 织 我 们 看 电 影《 侦 察 兵 》， 里 面 有 一 个 特 务 坏 蛋 叫 王 德 彪。 同 学 们 都 说 德 开 和 德 彪 是 哥 俩 儿， 德 开 是 德 彪 的 弟 弟。 德 彪 是 个 坏 蛋， 他 的 弟 弟 当 然 也 是 坏 蛋 了。

净 在 胡 说 八 道。 袁 有 立 哭 笑 不 得， 生 气 地 说： 你 叫 袁 德 开， 电 影 里 的 叫 王 德 彪， 你 们 怎 么 能 是 兄 弟 呢？ 再 说 你 要 是 叫 袁 开， 你 妹 妹 叫 袁 德 冰， 你 弟 弟 叫 袁 德 庆， 这 不 乱 套 了 吗？ 不 行， 你 得 把 名 字 改 回 来， 还 叫 袁 德 开。

袁 开 不 乐 意， 涨 红 了 脸 大 声 说： 我 不 管， 也 不 改。 反 正 我 现 在 就 叫 袁 开， 我 不 想 让 同 学 们 老 说 我 是 坏 蛋 的 弟 弟。

袁 有 立 刚 要 发 火， 王 玉 华 急 忙 袒 护 说： 行 了， 跟 孩 子 发 什 么 火？ 我 看 宋 老 师 说 的 对， 名 字 改 了 就 改 了， 没 什 么 了 不 起 的。 只 要 孩 子 身 体 健 康， 叫 什 么 名 字 无 所 谓。 不 就 是 一 个 名 字 吗， 明 天 我 就 拿 着 户 口 本， 到 派 出 所 给 孩 子 改 名 字， 以 后 就 叫 袁 开 了。 她 想 了 想， 有 点 不 放 心 地 对 袁 有 立 说： 咱 爸 那 儿 最 好 你 去 解 释 一 下， 跟 他 好 好 说， 别 让 他 生 气。 反 正 他 退 休 好 几 年 了， 说 不 定 不 在 乎 这 事 儿 呢。

袁 有 立 有 些 惧 内， 只 得 答 应 了， 不 再 追 问 袁 开 私 自 改 名 一 事。

袁 德 冰 和 袁 德 庆 看 见 哥 哥 的 事 情 就 这 样 简 单 地 解 决 了， 又 是 高 兴 又 是 失 望。 高 兴 的 是 哥 哥 胜 利 了， 靠 的 是 妈 妈 偏 心 眼 护 着 他。 这 件 事 要 是 摊 在 他 俩 儿 身 上， 一 定 不 会 是 这 样 的 结 果。 失 望 的 是 哥 哥 改 名 后 搞 乱 了 辈 份， 弄 的 三 个 人 有 点 不 像 亲 兄 妹 了。 哥 哥 也 不 够 意 思， 只 顾 自 己， 没 有 借 机 帮 助 他 俩 儿 也 改 了 名。

袁 东 平 听 说 了 这 件 事 之 后， 吃 惊 地 看 着 袁 有 立， 沉 默 着 没 有 言 语， 脸 色 很 是 难 看。 袁 有 立 害 怕 父 亲 发 火， 急 中 生 智 地 把 袁 开 获 得 学 校 三 好 学 生 荣 誉 并 在 区 教 育 局 挂 号 备 案 的 事， 加 枝 添 叶 地 说 了 一 遍。

袁 东 平 闭 上 眼 睛， 叹 口 气 说： 唉， 我 老 了， 也 不 想 管 了。 武 杰 的 名 字 改 了 就 改 了 吧， 你 们 也 别 难 为 孩 子。 我 只 想 提 醒 一 句， 武 杰 挺 聪 明， 你 们 千 万 要 抓 紧 他 的 学 习。 你 们 没 什 么 文 化， 别 让 孩 子 以 后 和 你 们 一 样 没 文 化。

爸， 我 知 道 了。 袁 有 立 松 了 一 口 气， 小 心 翼 翼 地 说： 爸， 我 想 多 说 一 句， 现 在 到 处 都 在 停 产 停 课 闹 革 命， 有 文 化 的 都 打 倒 了 关 进 了 牛 棚， 考 试 交 白 卷 的 成 了 英 雄， 有 文 化 没 文 化 又 能 咋 地？ 我 早 就 想 好 了， 将 来 武 杰 长 大 了， 进 厂 子 接 我 的 班 不 就 行 了。

袁 东 平 睁 开 眼 睛 看 了 袁 有 立 一 眼， 训 斥 说： 你 懂 个 屁。

邓 宝 珍 瞪 了 袁 东 平 一 眼： 你 有 话 不 会 好 好 说 啊。

三

安 岩 市 第 二 十 二 中 学 是 当 地 的 一 所 普 通 中 学。 从 空 中 鸟 瞰 学 校， 是 一 个 规 整 的 长 方 形 大 院 子 形 状。 操 场 面 积 比 一 个 足 球 场 还 要 大， 能 容 纳 一 千 多 名 学 生 做 课 间 操。 学 校 四 周 有 两 米 高 的 围 墙， 西 边 有 一 处 男 女 分 开 的 公 用 厕 所。 从 正 门 走 进 学 校 里 面， 迎 面 不 到 十 米 远 便 是 一 座 四 层 楼 的 红 砖 大 楼， 这 就 是 唯 一 的 教 学 大 楼。 全 校 教 师 员 工 有 六 十 多 名， 男 女 所 占 比 例 大 体 为 一 比 三。 一 至 三 年 级 的 学 生 有 一 千 五 百 多 名， 其 中 一 年 级 学 生 最 多， 约 有 六 百 多 名， 分 成 了 十 二 个 班。

袁 开 分 在 了 初 一 （1） 班， 全 班 有 五 十 多 名 学 生。 因 为 先 读 了 一 年 抗 大 小 学， 又 读 了 六 年 小 学， 他 进 入 初 中 时 已 经 十 三 岁 了， 身 高 将 近 一 米 七， 在 班 级 中 属 于 高 个 子， 列 队 时 站 在 队 伍 的 最 后 面。 他 的 相 貌 已 经 发 生 了 变 化， 小 圆 脸 变 成 了 长 脸 型， 说 话 的 声 音 有 些 粗 哑， 喉 结 也 初 显 出 来， 嘴 唇 边 还 长 出 了 淡 淡 的 绒 毛 小 胡 子。 王 玉 华 说 儿 子 破 了 相， 不 再 是 小 屁 孩 儿 了。

班 主 任 名 叫 杜 林 芝， 是 一 个 年 龄 不 到 四 十 岁 的 女 老 师， 长 的 矮 小 瘦 弱， 戴 着 一 副 黑 框 眼 镜， 头 发 剪 的 比 小 学 老 师 宋 淑 慧 还 要 短 不 少， 说 话 快 人 快 语。 开 学 第 一 天， 她 站 在 教 室 的 讲 台 前 面， 手 里 拿 着 一 页 纸 宣 布： 班 委 会 已 经 成 立， 班 长 是 袁 开， 副 班 长 是 … …

袁 开 不 知 道 杜 林 芝 为 何 选 他 当 班 长， 事 先 并 没 有 征 求 过 他 的 意 见。 放 学 以 后， 他 来 到 老 师 办 公 室， 很 不 情 愿 地 对 杜 林 芝 说： 杜 老 师， 我 从 来 没 有 当 过 班 长， 也 不 想 当 班 长， 您 换 一 个 人 吧。

斜 阳 透 过 窗 户 照 进 了 办 公 室， 杜 林 芝 的 一 双 眼 睛 在 透 明 镜 片 后 面 闪 着 幽 光。 她 反 问 袁 开： 那 你 说， 谁 行？

我 … … 袁 开 一 时 无 言 以 对。 他 原 以 为 杜 林 芝 不 会 拒 绝 他 的 请 求， 没 想 到 她 会 这 样 反 问。 他 暗 暗 叫 苦， 看 来 杜 林 芝 厉 害 不 好 惹， 不 是 想 象 中 的 那 样 容 易 对 付。

杜 林 芝 站 起 来， 走 到 袁 开 面 前， 面 无 表 情 地 说： 我 让 你 当 班 长， 就 有 让 你 当 班 长 的 考 虑。 我 问 你， 有 谁 一 生 下 来 就 会 当 班 长 吗？ 没 有， 从 来 就 没 有！ 你 没 当 过 班 长， 怎 么 知 道 自 己 不 行？ 还 敢 跑 来 跟 我 胡 说 八 道。 我 看 这 个 班 长 你 不 仅 要 当， 而 且 还 要 当 好。

袁 开 不 服 气， 刚 想 争 辩 几 句， 杜 林 芝 好 像 看 出 了 他 的 心 思， 忽 然 提 高 了 声 音 说： " 你 知 道 ‘ 红 卫 兵’ 是 怎 么 回 事 吧？ 这 可 是 现 在 最 先 进 的 青 年 组 织。 我 告 诉 你， 学 校 要 在 下 周 召 开 全 校 师 生 大 会， 举 行 新 发 展 三 名 ‘ 红 卫 兵’ 的 宣 誓 仪 式， 你 就 是 其 中 之 一。 你 可 能 不 知 道， 这 一 批 ‘ 红 卫 兵’， 每 个 年 级 只 能 发 展 一 名， 一 年 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