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的岁月

By 陈 孝莲

《难忘的岁月》是一部短篇小说,主要记述了七十年代初期,主人公梁柳海高中毕业后下岩村劳动时的坎坷经历。

梁柳海在岩村落户满两年,因表现积极被推荐去上大学,大学毕业后便做了医生。小说是以梁柳海作为主任医师的角度,在下通柱县会诊一位病人期间所展开的对岩村那段经历的回忆,小说采用平行蒙太奇的叙事方式将会诊经历与岩村经历共同推进,用回忆的方式凸显了主人公对那段岁月深刻的印象,是眷恋、是情怀,还隐隐有一种苦涩,这种苦涩是梦想被压制的苦。

• Language: 中文
• Publisher: 陈 孝莲
• Release date: Jul 19, 2022
• ISBN: 9781005654856

Book preview

难 忘 的 岁 月

陈 孝 连

难 忘 的 岁 月

（ 小 说）

清 晨， 省 第 一 人 民 医 院 腹 部 外 科 主 任 梁 柳 海 做 完 一 台 手 术， 刚 走 出 手 术 室 门 口， 手 机 里 就 响 起 了 医 院 办 公 室 总 值 班 的 电 话， 通 知 他 紧 急 赶 往 通 柱 县 人 民 医 院， 会 诊 和 抢 救 一 位 腹 部 疼 痛 的 危 重 病 人， 医 院 的 救 护 车 已 经 在 住 院 部 楼 下 门 口 等 候 了。 梁 柳 海 听 了， 立 即 乘 电 梯 奔 下 了 楼， 刚 要 登 上 救 护 车， 身 后 传 来 了 一 声 呼 唤： 柳 海！ 等 一 下！

梁 柳 海 回 头 一 看， 原 来 是 他 老 婆 卢 思 霞 气 喘 吁 吁 地 赶 来 了， 手 里 还 提 着 一 袋 食 物。

你 做 了 一 晚 上 手 术， 早 饭 都 还 没 吃， 这 些 东 西 就 在 车 上 吃 吧。 卢 思 霞 一 边 递 过 了 食 品 袋， 一 边 关 切 地 嘱 咐 着。

好 的。 梁 柳 海 答 应 了 一 声， 接 过 了 食 品 袋， 转 身 登 上 了 救 护 车。

路 上 注 意 安 全， 车 子 不 要 开 得 太 快。 记 得 要 吃 东 西， 吃 完 东 西 后 可 以 打 个 盹 儿， 抓 紧 休 息 一 下。 卢 思 霞 头 探 进 车 内， 又 叮 嘱 道。

我 知 道 了， 你 放 心 吧。 梁 柳 海 大 声 回 答 道， 随 手 把 车 门 关 上 了， 对 驾 驶 员 叫 道： 小 丁， 快 开 车 吧。

好 的。 驾 驶 员 回 答 了 一 声， 立 即 发 动 了 车 子， 开 出 了 医 院 大 门。

梁 主 任， 卢 主 任 对 你 真 是 蛮 关 心 体 贴 的。 驾 驶 员 不 禁 赞 叹 道。

她 性 格 就 这 样， 每 次 我 出 远 门， 都 搞 得 像 生 死 离 别 似 的， 我 都 已 经 习 以 为 常 了。 梁 柳 海 淡 淡 地 说。

驾 驶 员 有 些 惊 奇 地 说： 卢 主 任 也 是 一 个 老 医 生， 还 是 妇 产 科 主 任， 怎 么 心 里 会 这 么 不 放 心 呢？ 说 明 你 们 夫 妻 俩 感 情 好 啊。

小 丁， 不 说 这 些 了， 加 快 开 车 吧。 梁 柳 海 吩 咐 道。

好 的。 驾 驶 员 答 应 了 一 声， 立 刻 加 快 了 车 速， 并 拉 响 了 警 报 笛 声。 救 护 车 很 快 就 出 了 城， 进 入 高 速 公 路 后， 风 驰 电 掣 般 地 朝 前 驶 去。

每 次 梁 柳 海 出 远 门， 卢 思 霞 都 要 千 叮 嘱 万 吩 咐， 只 有 梁 柳 海 心 里 清 楚 这 其 中 的 历 史 原 因， 只 有 他 才 能 体 会 这 份 深 情 厚 谊。 因 为 三 十 多 年 前， 梁 柳 海 和 卢 思 霞 作 为 上 山 下 乡 知 识 青 年 曾 一 起 乘 车 去 通 柱 县 插 队 落 户， 在 路 上 遭 遇 过 一 次 终 生 难 忘 的 生 死 考 验， 那 一 次 俩 人 差 点 就 阴 阳 相 隔 了。

通 柱 县 离 省 城 有 三 百 多 公 里， 沿 途 多 为 山 路， 虽 然 已 经 修 建 了 高 速 公 路， 但 途 中 有 很 多 盘 山 公 路、 隧 道 和 桥 梁。 梁 柳 海 打 开 了 食 品 袋 子， 里 面 装 满 了 面 包、 矿 泉 水、 水 果 等 东 西， 他 拿 出 了 面 包 和 矿 泉 水， 大 口 地 吃 了 起 来， 肚 子 还 真 有 点 饿 坏 了。 昨 天 晚 上 半 夜 三 更 医 院 总 值 班 打 来 电 话， 叫 醒 了 他， 说 是 发 生 了 车 祸， 送 来 了 几 个 重 伤 员， 叫 他 赶 快 到 医 院 做 手 术 参 加 抢 救。 梁 柳 海 一 骨 碌 从 床 上 爬 起 来， 穿 上 衣 服， 洗 了 一 把 脸， 就 驾 着 小 轿 车 急 匆 匆 赶 到 医 院， 做 了 几 个 小 时 的 高 难 度 手 术。 想 不 到 刚 做 完 手 术， 马 上 又 接 到 了 出 远 门 会 诊 抢 救 的 任 务。 这 样 的 事 情 以 前 经 常 发 生， 他 已 经 司 空 见 惯 习 以 为 常 了。 他 是 全 省 著 名 的 腹 部 外 科 专 家， 许 多 下 面 市 区 县 一 级 医 院 有 什 么 腹 部 疑 难 危 重 病 例， 往 往 都 要 指 名 道 姓 请 他 前 去 会 诊 抢 救。 通 柱 县 他 三 十 多 年 前 在 那 里 插 队 落 户 的 时 候， 留 下 了 太 多 的 经 历 和 感 情， 所 以 他 无 论 如 何 必 须 要 去 的， 而 且 他 也 已 经 好 多 年 没 去 那 里 了。

吃 饱 了 肚 子， 梁 柳 海 觉 得 有 些 疲 倦 困 意， 倚 靠 在 车 座 椅 背 上， 睡 意 朦 胧， 眼 睛 半 睁 半 闭， 时 不 时 也 瞟 着 窗 外 一 闪 而 过 的 有 些 熟 悉 的 景 象。 梁 柳 海 的 脑 海 有 些 不 平 静， 有 点 像 翻 江 倒 海 似 的， 三 十 多 年 前 的 场 景 情 不 自 禁 地 浮 现 在 眼 前。

一 九 七 三 年 夏 天， 那 年 他 十 八 岁， 刚 刚 高 中 毕 业， 他 和 十 几 个 年 龄 差 不 多 的 男 女 知 识 青 年 一 起 坐 着 一 辆 货 车， 从 省 城 出 发 到 通 柱 县 去 插 队 落 户。 那 时 还 没 有 高 速 公 路， 也 没 有 水 泥 公 路 和 柏 油 公 路， 全 都 是 沙 土 路， 车 子 开 过 去， 车 后 面 飞 扬 起 一 股 浓 浓 的 泥 土 尘。 车 里 的 知 识 青 年， 刚 出 发 时 一 路 上 说 说 笑 笑， 时 不 时 还 唱 起 歌 来， 好 像 是 去 长 途 旅 游 参 观 似 的， 并 没 有 意 识 到 上 山 下 乡 的 道 路 对 他 们 的 生 活 和 前 途 意 味 着 什 么。 随 着 山 越 来 越 多， 越 来 越 高， 路 越 来 越 陡， 越 来 越 窄， 山 间 的 云 雾 越 来 越 浓， 汽 车 就 像 行 驶 在 云 海 中 的 一 叶 小 舟 摇 摇 晃 晃， 有 些 人 开 始 晕 车 了， 恶 心 呕 吐 起 来， 有 的 人 心 里 有 点 害 怕， 赶 紧 闭 上 了 眼 睛， 不 敢 看 车 外 的 景 象。 说 话 声 越 来 越 少， 也 没 有 了 唱 歌 的 声 音， 到 后 来， 有 的 姑 娘 已 经 在 偷 偷 流 眼 泪 了。

梁 柳 海 情 绪 倒 没 有 什 么 大 的 变 化， 他 心 理 上 早 已 经 有 了 准 备， 他 知 道 上 山 下 乡 是 要 去 吃 苦 的， 并 不 是 去 享 福 的， 但 这 个 苦 到 底 会 吃 到 什 么 程 度， 他 心 里 是 没 有 底 的。 到 广 阔 天 地， 接 受 贫 下 中 农 的 再 教 育， 到 底 能 学 到 什 么， 他 心 里 现 在 也 是 不 知 道 的。 他 心 里 只 明 白， 按 照 目 前 的 政 策 规 定， 只 有 上 山 下 乡 到 农 村 去 锻 炼 生 活 几 年， 虽 然 是 吃 苦， 也 是 镀 镀 金， 到 时 候 才 能 有 资 格 招 工 或 者 推 荐 上 大 学 了， 才 能 回 到 城 里 来。 反 正 以 后 总 是 要 回 城 的， 所 以 他 在 心 里 并 不 担 心 什 么。

汽 车 开 到 一 座 大 山 的 半 山 腰， 突 然 在 路 边 停 了 下 来， 原 来 汽 车 抛 锚 了， 汽 车 师 傅 拿 出 工 具 修 起 车 来 了。

梁 柳 海 跳 下 了 车， 站 在 公 路 边 上， 伸 了 伸 懒 腰， 活 动 了 一 下 肢 体， 然 后 朝 远 方 眺 望 起 来。 梁 柳 海 身 材 高 挑 偏 瘦， 浓 眉 大 眼， 鼻 梁 耸 挺， 一 头 黑 发 有 点 自 然 卷， 皮 肤 白 净， 是 个 英 俊 帅 气 的 小 伙 子。 山 里 的 风 景 确 实 是 美， 空 气 清 新， 令 人 陶 醉。 山 上 到 处 是 树 木 竹 林 灌 丛， 山 坡 上 开 满 了 各 色 各 样 的 野 花， 万 紫 千 红， 争 相 斗 艳。 时 不 时 飘 过 来 一 片 云 雾， 缭 绕 在 山 间 林 中， 远 处 的 峰 峦 叠 翠， 若 隐 若 现。 路 底 下 是 黑 幽 幽 的 百 丈 山 崖， 深 不 可 测。

柳 海， 在 看 什 么 呢？ 突 然 耳 边 传 来 了 一 声 姑 娘 的 问 候。 梁 柳 海 转 头 一 看， 原 来 是 高 中 时 同 班 的 女 同 学 卢 思 霞。

看 风 景， 这 山 里 的 风 景 确 实 是 美， 在 城 里 是 看 不 到 的。 梁 柳 海 一 副 欣 赏 的 模 样。

你 是 不 是 又 要 诗 兴 大 发 啦？ 写 出 来 可 一 定 要 首 先 给 我 瞧 啰。 卢 思 霞 站 在 他 身 边， 笑 着 说 道。

梁 柳 海 以 前 对 写 诗 有 些 兴 趣， 在 中 学 读 书 时， 写 过 一 些 诗 歌， 虽 然 没 有 在 刊 物 上 发 表 过， 但 在 同 学 当 中 有 过 传 阅。 卢 思 霞 读 过 他 的 诗 作， 觉 得 他 有 才 气， 所 以 在 学 校 时 就 愿 意 同 他 接 触。 听 说 梁 柳 海 要 到 通 柱 县 插 队 落 户， 她 也 报 名 参 加 同 来 了。 卢 思 霞 人 长 得 比 较 漂 亮， 身 材 窈 窕， 一 头 披 肩 长 发， 穿 着 一 身 粉 红 色 的 连 衣 裙 子， 路 上 走 来， 长 发 和 裙 子 随 风 飘 逸， 真 像 一 个 仙 女 下 凡。 梁 柳 海 在 心 里 也 喜 欢 卢 思 霞， 暗 地 里 还 以 卢 思 霞 为 模 特 儿， 写 过 几 首 赞 美 诗 歌。

梁 柳 海 爽 快 地 笑 着 回 答 道： 好 的， 写 出 来 第 一 个 给 你 看， 请 你 修 改。

哈 哈！ 太 好 了！ 太 好 了！ 卢 思 霞 欢 快 地 拍 打 着 双 手， 蹦 跳 了 起 来， 不 料 双 脚 用 力 过 度， 脚 下 的 石 块 被 踩 松 动 了， 向 山 坡 下 滚 去。

哎 哟！ 卢 思 霞 站 立 不 稳， 一 声 惊 叫， 身 体 随 着 石 块 往 山 坡 下 面 倾 斜 倒 去。

说 时 迟， 那 时 快， 梁 柳 海 见 状 赶 紧 冲 上 前 去， 伸 手 一 把 抓 住 了 卢 思 霞 张 开 的 一 只 手， 但 由 于 冲 力 太 大， 重 心 把 握 不 住， 梁 柳 海 反 而 被 卢 思 霞 带 拉 下 了 山 坡。 俩 人 一 起 向 山 坡 下 面 翻 滚， 梁 柳 海 紧 紧 拽 住 卢 思 霞 的 手 臂 不 放。 翻 滚 了 一 段 距 离， 梁 柳 海 被 一 棵 松 树 挡 住 了， 卢 思 霞 却 身 子 腾 空， 随 时 会 掉 下 山 崖。

不 要 慌！ 思 霞， 用 力 抓 牢 我 的 手， 坚 持 住， 我 一 定 会 把 你 拉 上 来 的！ 梁 柳 海 趴 在 松 树 底 下， 不 断 鼓 励 着 卢 思 霞。

卢 思 霞 惊 慌 地 双 脚 乱 蹬， 另 一 只 手 也 紧 紧 抓 住 梁 柳 海 的 手， 喘 着 粗 气 说 不 出 话 来， 只 是 艰 难 地 点 了 点 头。

梁 柳 海 双 手 抓 紧 卢 思 霞 的 手 臂， 拼 尽 全 力， 把 卢 思 霞 硬 拉 拽 了 上 来， 俩 人 瘫 坐 在 松 树 旁， 气 喘 吁 吁， 衣 服 都 有 些 撕 破 了， 皮 肤 也 擦 伤 了， 还 好 没 有 大 伤。

梁 柳 海！ 卢 思 霞！ 公 路 上 的 人 们 在 大 声 呼 喊。

梁 柳 海 站 了 起 来， 抬 头 朝 上 面 挥 手 大 叫 道： 我 们 在 这 儿 呢！ 还 好， 扔 一 根 绳 子 下 来 吧， 把 我 们 拉 上 去！

汽 车 师 傅 扔 下 了 一 根 长 长 的 粗 大 绳 子， 梁 柳 海 和 卢 思 霞 抓 紧 了 绳 子， 卢 思 霞 在 前， 梁 柳 海 在 后 推 着 卢 思 霞， 俩 人 顺 着 绳 子 往 山 上 爬。 上 面 的 人 们 齐 心 协 力， 一 起 用 力 把 梁 柳 海 卢 思 霞 拽 拉 上 了 公 路。

梁 柳 海， 怎 么 样？

卢 思 霞， 伤 在 哪 里？

大 家 围 了 上 来， 七 嘴 八 舌 关 心 地 询 问 着。

没 事！ 没 事！ 梁 柳 海 在 公 路 上 蹦 跳 了 几 下， 连 声 说 道。

驾 驶 员 大 声 吩 咐 道： " 大 家 都 不 要 在 公 路 边 上 站 了， 站 到 里 面 这 一